坚持实拍
战争场面
专访诺兰:战争片?时间线?缪斯男神?关于《敦刻尔克》你想要知道的东西
前不久诺兰来了一趟北京,为最新电影《敦刻尔克》造势。发布会上,大神一贯地惜字如金,和其高冷形象很贴合。然后,作为发布会后诺兰的第一家采访,我却目睹了另一个诺兰。
不是性冷淡的浓浓科技风,诺兰在进入专访间前,亲了妻子艾玛一下,两人拥抱告别,然后微笑着进来。是的,手里还拿着那个保温杯。这个保温杯后来也有人问了诺兰,是日本演员渡边谦相送,其实在《敦刻尔克》的幕后照片中,我们就能看到,诺兰时常把它揣在兜里。按照诺兰的要求,采访全程无关人员不能留在屋里。除了我和摄像大哥,只有他的妻子一直坐在一旁,在结束采访的一刻,两个人在我和摄像大哥面前完成了一场不到十步的会师,彼此会意,恩爱非常。
这篇专访不是写诺兰其人,只是在作品先行的年代,诺兰和诺兰电影总是带着一股子冷冰冰的味道,这也是很多影评人的共识,“诺兰的电影太过精巧,精巧到带着一层高科技的冰冷感”。细节如此或许可以冲淡这个导演身上的一些迷思,好让我们静静听这个47岁的中年男人为我们讲述《敦刻尔克》的缘起,他所深深“迷恋”的非线性叙事,以及他的缪斯男神汤老师,惯用资深演员的他有为什么这次要启用年轻演员,尤其是超人气偶像团体成员哈卷到底是怎么打动他加入进来的?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为什么他说《敦刻尔克》不是一部战争片?他理解的战争片又是什么样子?对于未来,作为007的铁粉,他有没有可能执导一部?
为什么要拍一个大撤退的故事?
诺兰来北京之前,主办方安排了一场对谈,对象是刚刚凭借《战狼2》封神的吴京以及黄建新。两部电影几乎同时,分别在国内外掀起了一场讨论风暴。然而,在对谈前,粉丝们就暗自掐了起来,其中一点争议,现在说来都有点好笑,他们认为《敦刻尔克》讲的是一个撤退的故事,有什么好炫耀的。最终,吴京临时缺席,这场对谈并没有成,不过对一些人来说,这个问题还在。
我们先来找一下历史。二战爆发初期,德军疯狂进攻,战无不胜,短短十几天时间,40万英法联军就被围困在了法国北部一个叫敦刻尔克的小港口上。在敌军封锁包围的过程中,英法联军的生存范围急剧减少,而对围困中的英国士兵来说,隔海不远处就能看到故乡英国。电影中有个陆军军官感慨,“站在这里,我就能看到家”。敌人和家园都在咫尺之间,这种绝望和希望重叠的状态本身就非常值得玩味。
这段故事到底要怎么拍?在看到诺兰版本前,相信很多人会纠结于敌我双方的争斗,而当时英国本土的领导权更迭就已经足够精彩。英军之所以节节败退,和当时英国首相张伯伦的消极抵抗政策有着非常大的关系,在被德军围困之前,丘吉尔也终于上台,这时候国内还非常混乱。当时来看,大撤退的确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很多士兵也觉得很羞耻,这是片中一条的很明显的情感线。但是丘吉尔说了,撤退时为了争取未来的成功,事实证明,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成功为后来二战胜利继续了充足的力量。
而诺兰,作为英国人,从小就了解这个故事。当时英国的民船如何不顾危险,到海对面把士兵拉回家。几年前,当诺兰和妻子艾玛一块渡过这段看似短暂的海峡时,才发觉当年这段旅程会是多么艰难。设想了七十年前的场景,他愈发觉得这个故事值得被大家了解。
不过,按照他的设想,《敦刻尔克》只是想把参与这场历史撤退的方方面面以最为主观的方式展示出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一个士兵,没有太多的大场面或爆炸戏份,甚至严格来说,用“史诗”去形容这个电影都是不准确的。《敦刻尔克》的关注点在人,所以,认为电影在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绝对是大错特错,因为它没有、甚至去避免了走入常规战争片的“立场”的辩论,它要做的就是如何把那场大撤退,尤其是在一线的士兵们的体验复刻到观众的脑海里。
非要说“英雄”的话,全片最接近“英雄”的估计就是汤老师扮演的飞行员了。是他在空中狙击敌机,充当着守护者的角色。但是,这个英雄又是非常落地的,不是那种主角光环附体从头打到尾的超人,他有分心的一刻,油箱会没油。但是当一切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后,他又毅然烧掉了的战斗机(可能是避免它落在敌军手中?),在火光映照下被德军俘虏。这无疑是电影最为悲壮的一刻。很多人想到敦刻尔克,都是40万大军成功撤退,但是中间又有多少人没能活着走出去,他们走出去也是以有些人的牺牲为代价,汤老师的角色或许是诺兰对他们的一种致敬和对今人的一种提醒吧。
不玩时间线,你还会拍这部电影吗?
历数诺兰的电影,如果非要找一个共同点的话,估计就是他独特的时间架构了。《记忆碎片》的倒叙,《盗梦空间》里的梦境交叠,以及《星际穿越》中的多维空间,这次的《敦刻尔克》,诺兰也是没闲着,一个故事分开三条时间线:全片从始至终,陆地/海滩上那条线的人共经历了一周,海上那条线共经历了一天,空中那条线共经历了一小时,三条线交错进行,并最终汇聚融合。这么比较下来,你估计和我一样疑惑:诺兰对于时间到底是有什么执念?
“在我拍电影的最早期,我的确对于电影和时间的关系非常着魔,”诺兰想了一会儿,“比如任何一个传统叙事的电影,你仔细来看的话,它都和时间有着非常复杂的关系。只是因为你看了太多,已经习以为常。传统电影语法经常拿时间作文章,从观众对于时间的感知到时间线的长短,你去看一场电影,不过两个小时,但是电影里可能过了几千年,或者仅仅是一周,又或者就是两个小时。这就是我说的电影语法对观众的操控。”
“我想做的电影是让电影时间的这种特性不再是隐性,而是成为一个构架,让它成为一个显著的设定、观众观影意识体验的一部分。我试着在不同电影里以不同方式来展现它,总的来说我不是着迷于时间本身,而是着迷于操纵时间来影响观众的观影体验。”
诺兰紧接着举了《记忆碎片》的例子。“我要写一个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人,那我要怎么才能让观众也真的感受这种迷惑?我意识到,如果倒叙的话,观众就和主角一样了,他需要去看刚刚发生了什么。”
至于《敦刻尔克》,“我想要讲述一个特别主观的故事,如果这样的话,我要怎么让观众感知这样一个故事呢?我要把他们放到飞机的驾驶舱里,放到沙滩上,放在船上,而不是要切回政治家、将军、地图和各种解释,我需要的是一个人类的视角,一个非常深入、非常紧张、能深入时间中心的视角。”
因此,《敦刻尔克》的时间线架构在诺兰电影中算是比较简单的了。电影开场三个场景,分别以字幕提示:故事将分陆、海、空三条线索展开。除此之外,在正片中,诺兰也设置了一些不同线的交汇,来提醒(不脸盲的)观众:这几条线的时间轴是不同的,比如基里安·墨菲饰演的士兵在海上被“月光石”船救起以后,在随后的陆地线里,我们会看到他在船上准备开走,意气风发,这是发生在他沉船被救之前的事情 。另外,在场景转换时,从海上时间线的白天一下子转入陆地时间线的黑夜,这其实也是在告诉观众,三条线时间轴是不同的。
有人可能会问:既然诺兰在想方设法避免观众出现疑惑,那为什么不采取更为清楚的时间线架构呢?比如说,如果三条时间线都是按照一小时推进,这样会不会更加清楚呢?诺兰表示,之所以选择一周、一天、一小时,还是因为他想要用主观的视角去复原这个故事,沙滩上的士兵大都被围困一周,他需要这种体验。而飞机上的燃料一共只够飞行一小时,他也需要这种体验,还有船上,只有把这三个融合起来,诺兰认为才算用人的视角概括下这场旷世撤退的所有体验。
但是,不同处境的人对时间的感知是不一样的,诺兰说:“对于沙滩上的士兵来说,除了间或的炮弹袭击,等待他们的就是‘什么都没发生’,无尽的等和绝望,而对于飞行员来说,他们需要在敦刻尔克上空作战,时刻崩在弦上,一个小时瞬息万变,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在他们的主观感受中这一个小时是非常有存在感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小时的故事容量不亚于沙滩上一周、海上的一天,所以在电影中,我们看到三条线索时间轴不同,但都占用了不少银幕时间,就是因为从人的主观感受来说,不同的情况下对同样长的时间的感知也不一样。
(汤主ohsulu)
我还是不想放弃,假设这部电影必须要用线性来拍,你还会拍吗?诺兰笑了,“结构必须要依附于内容,它要有意义,有作用,而不是一个把戏。《蝙蝠侠:侠影之谜》里面,大部分的故事就是线性的,最后有一部分要回到布鲁斯小时候,那是因为剧情需要,要结合他现在体验,我才这样做的。”所以,《敦刻尔克》,因为诺兰的初衷在于讲述一个主观的故事,复原当时40万大军被围困的状态,非线性叙事在他看来,是满足这种要求的最好方式。
这不是一部战争片,而是悬疑惊悚片!
纵观诺兰的作品,几乎每一部电影都有着类型片的影子,但是每一部又带着浓浓的诺兰式变奏。比如,《盗梦空间》,这部神作的底子有着明显劫盗片的色彩。《敦刻尔克》开拍消息一出,大家都在纷纷猜测诺兰要怎么拍一部战争片。但是,电影上映前,诺兰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澄清,《敦刻尔克》不是一部战争片。
按理说,这部电影设置在二战,且取材自著名的敦刻尔克大撤退,应该是一个战争片才对? “这部电影的不同之处,你从始至终,除了飞机,或者模糊的背影,你没有看到任何敌人。这是非常重要的,我想要把敌人完全地去人格化,这些士兵面对的不再是人,而是未知的力量,”诺兰这么强调。
同事看完后,有一个比喻非常好,她说这里的敌人不再是德军,而是像龙卷风一样的存在。这和诺兰的解释如出一辙,“这部电影不是关于战士如何打仗,也不是战斗机如何狙击彼此,而是撤退,这就是一个悬念故事,一个逃生的故事。”
更加直白地说,诺兰无意去渲染敌我双方的交战,政治家和将军彼此的争论等等,他要做的就是一个逃跑的故事,陆地上的包围线越来越紧,空中还有炸弹在随时轰炸,“未知的力量在不断逼近,他们要做的只能是逃跑。”所以说,诺兰不是要颂扬英雄主义,或者抨击战争,表达对于和平的向往,他要做的就是展示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撤退,“40万人被困在沙滩上,要怎么把他们安全送走,这是一场绝佳的运输史上的奇迹。”
所以,如果你抱着看战争片的想法走进影院的话,你可能会失望。在观看过程中,我能明显地感受到,在对战争的刻画上,诺兰非常地收敛,甚至在炮弹轰炸、子弹扫射的过程中,观众很少能看到血腥的场面。有一场戏,沙滩上的士兵遭遇敌机轰炸,很多人趴下就再没有站起来。这场戏你甚至看不到多少鲜血。诺兰说,PG-13是他舒服的创作区间。这也从一个侧面表示,《敦刻尔克》根本无意于战争的残酷,因为在诺兰的设想里,这根本不是一部战争片,而是一部悬疑惊悚片。
既然是悬疑惊悚片,在故事结局已经注定的情况下,他所说的“悬念”又是什么呢?诺兰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泰坦尼克号》,“你知道船最后会沉,但是你还是忍不住想要让船不要沉,开始替他们担心。这就是我说的‘悬念’。”第二个例子,他说到希区柯克的《惊魂记》,“当珍妮特·李扮演的女主被残忍杀害后,我们看到凶手毁尸灭迹,说他是凶手可能不准确,但他至少是参与方之一,他把车子开进沼泽里,车子沉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作为观众,你开始慌了。”为什么会这样?诺兰说:“这一点真的太奇妙了,因为作为观众,你看着他去擦掉血迹,你也参与了整个活动,所以你会觉得害怕。”
这就是诺兰想在《敦刻尔克》中构置的悬念,“我想要观众从一开始就看到汤米(男主角),跟他一块儿,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开始担心他,他并不是什么英雄,但是到最后,我希望观众能仅仅是出于爱,希望他能活下去。”
在我反复追问这个问题的过程中,诺兰提到了很多他认为的典型的战争片,比如泰伦斯·马力克的《细细的红线》,斯皮尔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以及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他认为一般来说,战争片必须要有敌我交战双方,而之所以强调《敦刻尔克》不是战争片,并不是对于这个类型有偏见,只是他想讲一个不同于战争片的故事。诺兰还透露,因为《敦刻尔克》不算是一部真正的战争片,所以不排除以后自己会尝试这个类型,拍一部他认为的真真正正的战争片。
汤姆·哈迪是你的缪斯男神吗?
这个问题估计也困扰大家很久了。采访一开始,我就开门见山。诺兰听到问题,笑了,我理解的是他羞涩地笑了,“汤姆对我来说的确很有启发,这一点是绝对的。”诺兰说自己在写剧本的时候,尽量不会去想演员是谁,但是,“当我写这个飞行员的时候,我脑子里立马就想到了汤姆,想让他来演这个角色。我根本无法想象别人来演这个角色。”
这是汤老师和诺兰的第三次合作。前两次是《盗梦空间》和《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特别是后者,汤老师不仅大变身,还带上了防毒面具一样的东西,扮演蝙蝠侠的死对头贝恩。在这巨大的面具下,观众能看到的只有他的眼睛,并且面具之下,他的声音也变了。诺兰回忆说,“那一次和他的经历超级棒。”即便现在两人私下见面时,诺兰透露,汤老师都会模仿戏中贝恩特别低沉的声音。(莫名觉得两个人好有爱。)
实际上,被捂住脸这件事在汤老师这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黑暗骑士崛起》后,在乔治·米勒的《疯狂的麦克斯4:狂暴之路》里,汤老师也被捂住了半张脸。诺兰本人非常爱这部电影,后面会说到,这种肾上腺素狂飙的紧张快感正是他想在《敦刻尔克》中做的。至于汤老师,捂住脸已经全身都是戏,诺兰对于这位缪斯的赞美也是丝毫没有停下,“他真的是一个特别伟大的演员,他能够用眼睛表达太多东西。在《敦刻尔克》里,我们甚至只看到他一只眼睛。他真的是同龄人中最伟大的演员之一了,他答应接这个角色,我觉得非常荣幸。”
倒不是诺兰喜欢把他的脸捂住,因为真实二战飞行员,必须要戴上口罩才可以。“我们常常看到以前很多二战片,他们根本不用戴口罩,这是不现实的。”因为要如实拍,就必须要演员带上口罩,也是因为之前的《黑暗骑士崛起》,他知道汤老师的眼技有多高,才“无法将他从脑海中擦去。”
除了要遮住脸,这个角色还有一个难点,他全片说了不超过十句话,且大都是在空中和敌军交火时的行话,不涉及人物的前景和故事。这样一个角色要怎么演出来的确不是一般演员能够做到的。最后一幕,当汤老师平稳地降落在沙滩上,对着镜头远去的时候,观众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所以,导演有没有特别优待汤老师?给他讲一下前景故事之类的?“我和汤姆的沟通仅限于剧本,剧本中是怎么呈现这个人物。一般来说,我会让演员自己去大笔挥就,去建立前景故事,特别是像汤姆这样的好演员,他们自己会丰富人物,展示出角色的心理真实,然后一点点地把它渗透到银幕上。”
“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和好演员、聪明的演员合作,”诺兰接着说道,“不仅是因为他们能交出一份好的表演,更重要的是他们会成为你的合作者。作为导演,我喜欢演员自己能代入自己的领会,我只是从大局上去把握,真正到他的角色的这条线上,演员才是专家。拍电影其实就是要聚齐一帮专家,大家齐心协力去做一件事。”
把演员当作合作者,而不是要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这是诺兰对演员的体会,而第一次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就是《记忆碎片》的盖·皮尔斯。诺兰回忆说:“他能够用一种不同的视角去看这个故事,我写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的视角。也正是因为他的检省,这个故事才变得越来越有逻辑。”“从那之后,我一直想和演员保持这种合作关系,想和聪明的演员合作,能够代入自己不同视角的演员合作。”诺兰总结道。
除了盖·皮尔斯和汤姆·哈迪,诺兰口中的聪明的演员还有很多,比如第五次合作的基里安·墨菲,以及这次仅仅声音出演的迈克尔·凯恩老爷子。老爷子自不必说,墨菲的角色也是非常有看头。个人感觉,汤姆·哈迪和基里安·墨菲的角色是诺兰设置的两个极端,一个在空中翱翔,一个在海里挣扎。墨菲是推动船上故事线发展的导线,是他的到来打破了小船的平衡。很多人会质疑这部电影缺少人物塑造,实际上,在海上这一条线上,在一个相对独立封闭的空间里,诺兰放置了两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一个是基里安·墨菲的角色,还有就是那个不幸死掉的小男孩。墨菲的角色是海上和陆地线的交叉点,从开始的指点江山到最后近乎癫狂的状态,这是诺兰口中“围困在岸上的士兵的体验”。小男孩从一开始自告奋勇参加救援到后来意外死去,也是一个很让人唏嘘的角色。尤其是墨菲,前后差别如此之大,在戏份有限的情况下真的很难拿捏。事实上,诺兰在选角时,也知道角色难度很大,选来选去最终还是觉得用这位老搭档最放心。
哈卷又是怎么被选上去的?
如果说诺兰对于聪明的演员有偏好,那这次,他真的算是冒了一次大险了。尽管《敦刻尔克》有汤老师、基里安·墨菲、马克·里朗斯、肯尼斯·布拉纳等资深演员压场,但是在事件中心,承担观众共情对象的大都是年轻演员,其中主角菲恩·怀特海德拍摄时只有19岁,没有任何拍电影的经验。另外,哈卷也是,这个音乐团体“单向乐队”里最具人气的男孩一跃成为诺兰电影的主演之一也是让很多人大跌眼镜。选角自然成为诺兰被问得最多的问题。这一次也不例外。
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多年轻演员,尤其是表演经验基本为零的哈卷? “我知道他演得很好,我很期待全世界都去看看他的表演。”而之所以选择年轻演员,诺兰表示:“原因就一个,我想要规避好莱坞一贯的一个错误,你经常看到战争片中,他们让30多岁的演员去演年轻士兵。”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去经纪公司,找的都是戏剧学校,因为这些年轻人都还没有自己的经纪人。在这么一个庞大漫长的选角过程中,他们找到了男主菲恩·怀特海德和其他演员,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Alex(哈卷的角色)。
Alex这个角色虽然不是男主,但是这个角色在我看来是最有戏的,他也是几场重头戏的生命所在,比如他们躲避的船漏水快要沉没时,是他要求同伴下船减重;在船被鱼雷击沉后,又是他在生死一线的时刻拉了对方一把;最后关头,也是他带着愧疚回到英国,并在全片最后实现了一个情感的疏解。这或许也是诺兰迟迟没找到合适的Alex的原因。
既然是公开选角,哈卷这样一个超级大咖又是怎么加入到这个过程的?诺兰表示,哈卷其实一直想尝试当演员,也是他主动找到了诺兰的选角导演,交了一盘试镜录像。诺兰看了之后觉得他“基本符合我心里对于Alex这个角色的想象。”单单外形还不行,还要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演下来。于是,在导演的同意下,哈卷和其他人一块进行了非常激烈的面试,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四天。“这个过程就是传统的好莱坞试镜过程,你尝试不同的演员组合,然后让他们演一场戏,然后再互相调换角色,三天以后,我知道怎么组合最好。”外界对于哈卷入选有很多疑问,诺兰再三强调:“他是通过自己的实力才拿到这个角色的。”
实际过程中,面对一众新鲜面孔,哈卷身处其中会不会很尴尬?“我估计是吧,”诺兰笑了起来,“我从没有问过他,反正我觉得挺有趣的,坐在屋子里,看着演员们进来,然后展示他们。”
按照诺兰的初衷,《敦刻尔克》想要以一种非常主观的方式讲述一个逃难的故事。观众的代入点没有别的,就是演员。相比于之前精巧反复的结构,这一次诺兰一直在做减法,而这对于演员的演技要求可想而知。启用这些新鲜面孔,不觉得这是一场冒险吗?
“我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风险,作为导演,我的工作就是要去挑演员。即便是资深演员,你也是要挑战他们,希望他们能给你不同的东西,而不是你在别处见过的东西。” 诺兰接着说,“我很享受这个过程。我之前选择希斯·莱杰扮演小丑的时候,当时也有很多人质疑,因为他没有尝试过类似的角色。但是,我见过他以后,和他聊天,我知道他可以。我当时非常兴奋,他也是,能够有一个机会可以展示他的另一面。《敦刻尔克》也是这样,我相信他们能做到。”
除了哈卷,其他新演员的表现也很不错。如诺兰所说,男主菲恩·怀特海德充当的更多的是观众的替身,是整个事件的代入者,还有哈卷的角色Alex,以及汤姆·格林-卡尼(饰海上线的船长儿子)、还有最近在网上大红的苏格兰小帅哥杰克·劳登,包括刚刚提到的饰演不幸遇难的乔治的Barry Keoghan,各自都有发挥机会。
汉斯·季默的配乐会不会有点过了?
观看本片时,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存在——配乐。《敦刻尔克》的配乐出自诺兰的老搭档汉斯·季默。电影从一开始,汉斯·季默以秒表走时为基调的配乐即喷薄而出,瞬间把你带到战场,且一个高潮持续的时间就是全片,整整107分钟,到最后一刻戛然而止前,几乎全片都崩在高点。
这么做不怕配乐太满吗?诺兰透露,这部电影重在模拟战士的主观体验,他想要从第一秒把观众代入到那个情境中去。至于这种从头到尾高潮的做法,诺兰透露和乔治·米勒的《疯狂的麦克斯4:狂暴之路》有点像,“我很喜欢那个电影,看了两分钟以后,我知道在那部电影没有什么规则可言,就是简单刺激。”至于《敦刻尔克》,诺兰表示:“一般来说,一部电影就是为了结尾的那十几分钟高潮戏份,前面各种铺垫,这次我想要去掉一切前奏,直接进入高潮。像滚雪球一样滚下去,直到最后。而音乐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汉斯·季默的配乐恰好成了情绪最大的助推器,在电影一开始,你就能听到这种急促的如呼吸声的背景音,随着影片三条线索交织,每一分每一秒都渗透着紧张,如同黑夜中疾行的人们,只能往前跑,因为黑暗正一刻不停地后面狂追,一不小心就会被它吞噬。
为什么一定要用胶片?
在科技越来越发达的今天,诺兰的一些方法似乎比较老旧。他用胶片,《敦刻尔克》就是用胶片IMAX拍的。为什么要用胶片?“如果你想要拍真实的世界,而不是风格化的,不管是从颜色还是清晰度来说,胶片是目前最好的能反映眼睛看到的世界。” 诺兰说,胶片中的世界才更像他眼中的世界。
之前关于胶片和流媒体的问题,诺兰受到了不少攻击。有人认为他太过传统,数字是大势所趋,毕竟不是每个导演都能够像他一样有能力使用昂贵的胶片拍摄。在对于流媒体开放窗口和影院的争端中,诺兰也似乎总会被塑造成力挺影院的“守旧派”。
这种说法有些断章取义了。诺兰的确说过他认为电影最佳的观看方式是在影院,也认为流媒体的窗口期要更长一点,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否定技术发展的潮流。至于胶片,他更坦白说,世界上能够用胶片的导演很少很少,他和包括昆汀在内的导演能用是一种奢侈,他只是想保护一种拍电影的可能,而非拿胶片来反抗数字。
IMAX到底好看在哪里?
上面也说到,诺兰对于影院体验非常看重,他使用胶片IMAX拍摄,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满足影院观众的视听享受,最大程度地帮助观众融入到剧情当中。诺兰对于影院体院吹毛求疵到什么地步,我想先举个例子。
在谈到影响自己最深的电影时,诺兰提到了雷德利·斯科特的《银翼杀手》,这个电影的上映之路也算是很曲折了。当时影院上映版本是大片厂力主的有哈里森·福特旁白的版本,但是雷德利并不满意这个版本,后来又出了一个导演剪辑版。在谈到这部电影时,一般来说,影迷尊奉的都是导演剪辑版,认为那才是最终版本。诺兰则认为要保存影院上映版本的正统性,他认为,除非导演和片厂彻底撕破脸,不然这个版本是观众第一次认识这个故事,它有理由被守护。由此可见,诺兰为什么对于上映版本的方方面面要求得如此精细。
所以,观看《敦刻尔克》,最好的方式肯定就是IMAX。这部电影也是诺兰电影中IMAX化最高的一部,全片几乎全用庞大的IMAX胶片摄影机拍摄。包括空战场面,巨大的胶片IMAX摄影机绑在机翼上拍摄而成,而在拍摄飞行员落水的场景时,胶片摄影机也是跟着飞行员一块落水,为的就是捕捉到这种沉浸式的体验。但是在拍摄过程中,笨重的IMAX胶片摄影机却成了难题,还有水上的戏份,波浪一直在动,如何不被看穿。这些都花费了相当的功夫。
只可惜,国内目前没有一家IMAX胶片放映机,最接近于导演创作意图的,包括1.43:1的原生画幅,可能就是国内三家IMAX激光影院了。考虑到这些都是少数,个人觉得,普通影迷如我,真的IMAX观看就行,尤其是对比一下普通版,更能够感受诺兰的用心所在。
没看过今敏,“我听说他的电影很棒”
随着《敦刻尔克》的上映,网上有部分声音窜起来,还是诺兰的《盗梦空间》和今敏的《红辣椒》到底是不是巧合?两部电影都是讲梦境,且在具体的场景分析中,我们也看出二者的确有相似之处,比如把镜子作为打开梦境的通道,甚至于不同楼层代表不同梦境等等。
关于这桩悬案,有部分文章间接引用,说诺兰曾表示今敏是灵感来源。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直接引文。于是,在讨论完《敦克尔刻》后,我将疑问抛给了诺兰。诺兰表示自己听说过今敏,说他很厉害,但是并没有看过他的作品。
想拍007,但是这个系列现在还不需要我
如果要写一个影响诺兰的十部重要电影,除了《星球大战》,前面提到的《银翼杀手》、《2001太空漫游》,可能就是007了。作为英国人,没有理由不爱这个系列。诺兰也不止一次表示自己很钟情这个系列。所以,问题来了,诺兰有没有可能执导一部007?
在做客美国一播客采访时,诺兰坦言有可能,但问题在于,这个系列自从山姆·门德斯重启之后,发展态势一直很好,“我觉得现在它还不需要我。”言下之意是,等这个系列再次出现疲态,或许就是诺兰大神出手的好时机。要不要叫上汤老师一块?“可以啊!”
以及——
在同一个采访中,当问到最近到影院看的一部电影时,诺兰说是《爱乐之城》,并且因为喜欢去影院连续看了三遍!
(安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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