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上来就问“哎,哪哪怎么走”,安林就装没听见。“还有不长眼的看你不搭理他,凑跟前来说,老头儿问你呢。”这时候老爷子脾气就上来了,“叫谁呢,你回家管你爸妈叫‘哎’吗?”
北京爷们儿爱讲礼义廉耻,不顺眼的事儿都得管管。胡同里的公共厕所有的是单间不分男女,去年有个小混混经常拿手机从门缝下边偷拍。安林自己躲进厕所,把废纸筐子从门上边扔下来,扣了小混混一头。
锣鼓巷其他车夫都敬着安林,刚来的人都跟他走活,学他讲解。
一条胡同里做生意,常有车夫因为抢活起了龃龉,这时候老爷子就得出面“铲事儿”,大家伙都坐下来,活儿是谁的说清楚,钱该给谁给谁,过错方请喝酒,事儿过了还得互相照应。
安林的徒弟张革堂跟他拉了八年车,他说车行混杂,老爷子不欺负弱者,不怕强者,锣鼓巷这么多年没出现过车夫漫天要价的宰客行为,“老爷子在,规矩就在”。
老爷子馋酒,一顿白酒二斤,啤酒无数,自言从没醉过。不光饭点喝,平时出车也喝,他出车带一个1000ml的透明大水瓶子装茶水,还有一个不锈钢水壶装酒,冰柜里拿出来的冰镇啤酒倒进水壶,一会儿就喝一瓶。“天热,喝这个得劲儿。”
茬架
安林不是“拉车的”出身。1947年,他出生在南锣鼓巷板厂胡同的一座四进四合院里,排行老七。两岁时全家搬到福祥胡同的一处小院。按他的说法,祖上是爱新觉罗这一姓的,是满清皇族血统,可惜家谱在“文革”的时候烧了,无从考证。
他小时候,锣鼓巷主街还是沥青路面,街上只有四五家商店:“四十八店”是公家的副食店,现在文宇奶酪店的位置原来是个棺材铺,蓑衣胡同把角是一个奶站,还有一家煤铺。
白天大人上班,孩子上学,街上安安静静。孩子们一放学,挨个胡同乱窜。70年代之前,两侧胡同都还是土路,木头电线杆子,一条胡同只有一个自来水龙头。晚上出门点个蜡,用纸罩住,男孩调皮,一摇一晃,纸就着了,点火玩儿。
安林说,北京城过去讲究“南寒北贫,东富西贵”,锣鼓巷住的是达官贵人,胡同都是正东正西、正南正北,没有邪的歪的。小时候,所有四合院都规规矩矩、方方正正,小孩儿玩儿捉迷藏都没地方躲,有的爬到屋里大衣柜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