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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错被关押12年:我是司法进步的代价(4)

2016-01-30 10:03:42  中国新闻周刊    参与评论()人

曾爱云在看守所里看了大量哲学、历史书籍。“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说存在即合理。我的案子合理吗?”后来他想通了,“社会进步、司法完善都需要付出代价,而我就是那个代价。在社会和法制的发展阶段里,有漏洞和缺点,如果不是我,也有可能是别人。”

湘潭中院两次延后再审,2015年6月,曾爱云71岁的母亲赵春秀再也坐不住了。因为骨髓炎,她左腿不能弯曲,从没出过远门的老母亲第一次来到湘潭看守所看望曾爱云。12年来,曾爱云的家人很少来看望他,“我不想让他们来,见面只能更加烦恼、伤心。”想念母亲时,他就给自己加一餐家常豆腐,那是母亲的拿手菜。

2015年7月21日,湘潭中院宣读了第4次判决,这份34页的判决书上写着:“证据不足,疑罪从无”。而另一名犯罪嫌疑人陈华章依然被判无期徒刑。

曾爱云认为这并没有证明自己清白,他不是“疑罪”而是“无罪”。钟致远再一次为曾爱云提出了上诉,但他清楚,曾爱云每次死里逃生,都只能被称为巧合,因为这12年来并没有出现任何新证据。如果2007年最高院没有收回死刑核准权,如果2013年没有出台《关于切实防止冤假错案的指导意见》,如果案发时间再早几年,曾爱云都有可能与呼格吉勒图一样,成为无法挽回的冤案受害者。

回不去的人生

被释放这天,邵东政法委人员把曾爱云送回了老家,希望他不要接受采访。记者们有的跟着他回家,有的已经挤在了家里。面对大批媒体的镜头,曾爱云几乎没有表情,他有些木讷,不哭、不笑,讲话也不激动。“整个人都麻木了。”

那时,他还不会用触摸屏手机,他的上一个手机还是蓝屏的诺基亚。他没有用过手机支付和网上银行,不知道什么是淘宝网,没有用过微博、微信,他笨拙地点开朋友发给他的微信红包,却不知道怎么把这些钱取出来。

他终于吃到母亲做的家常豆腐。12年了,母亲长期失眠、失忆、头疼,她已经不知道该放多少盐和辣椒,记忆中的味道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的老家是邵东县野鸡坪镇建新村,一旦下雨公路就不通,家里没有手机信号。在他离开的这12年里,母亲被村民指指点点。获得自由半年了,村民又开始说曾爱云成日在家无所事事,38岁还是光棍一条。

于是,曾爱云离开村子,开始四处借宿。他曾在长沙钟致远家住了一个月。曾爱云5岁便失去了父亲,如今他叫钟致远干爹。

在钟致远的帮助下,2015年11月12日,曾爱云申请了294万的国家赔偿。11月15日,湘潭中院受理了他的申请。

他的要求并不高,他想在长沙买一套房子,政府能为他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让他重新开始生活。“有一个心理平衡就够了,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我没有时间和精力,给我一个能接受的底线就可以了。”

在长沙,他给“公、检、法”打了不少电话,常见的回答是:“已经安排了具体的部门给你解决一些实际问题。”至今曾爱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部门在跟进他的问题。还有人把他转接给了湖南省政法委,接电话的干部很生气地问:“谁把我电话给你的?”随后又塞给他另一个电话号码。曾爱云跑去省政法委,门口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个电话是省信访局的。于是,这个研究生又和访民站在了一起。信访局的工作人员又告诉他,工作的问题应该去找人事局。

“累啊,跟他们打交道累啊!跟在里面一样,还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曾爱云一讲起这些,就不停地揉太阳穴,“我毕竟是个知识分子,不是不讲理的人。以前他们跟我讲,会有一个跟我通气、交流的人,但是后来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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