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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前面提到,世界上还有许多种语言尚未发展出文字。在这些无文字的社会中,信息的记忆存储和交流,有时是结绳记事,有时是用响器(如非洲的鼓语),有时是用图像。但这些方式都远不能和口头的方式相比,它们大多是辅助性的,而且掌握它们的过程也离不开口头传统。特定人群的精神信仰,关于自然和社会的知识、族群历史的记忆、艺术的创造等,都在他们的口头传统之中。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其文件中曾用过一个说法:非洲部落一位老人去世,等于带走一座图书馆。今天,历史学家们借助对非洲口头传统的深入研究,发展出了口头历史的系统研究方法。神话、传说、口头谱牒等大量的口头文类,被纳入历史学的理解框架内,以重新建构那些无文字社会的历史。13世纪上中叶成书的《蒙古秘史》,也是用文字记录口述史的早期典范和样板。对成吉思汗家族祖上功业的追溯,对成吉思汗本人艰苦卓绝奋斗历程的褒扬,都是在口耳之间代代传颂的,直到各氏族部落的耆老们在旷日持久的集会期间断断续续讲述后,经由文书记录下来,才让我们今天有机会看到口头历史叙事的大概样貌。
《蒙古秘史》和《江格尔》《格斯尔》并称蒙古文学的“三大高峰”。其中《蒙古秘史》乃是“得自口头”的,“江格尔”和“格斯尔”都是活态演述的口头史诗,所以在行文中给这两部史诗加上书名号其实并不妥当。蒙古人创用文字已有近千年的历史,文人作家也是“代有才人出”,但文学高峰仍由口头文学占据着,说明口头文学不可轻视。
蒙古文学传统中口头文学影响大大超过书面文学的情况,在不少文学传统中都可以见到,这是因为经由口头演述而形成的文本在重要性上并不落下风。它们凭借其思想力量成为人类文明的经典,至今具有巨大影响力和生命力,比如《圣经》和《论语》。诚然,许多口头文本能流传至今要拜文字之功,但它们形成于口头传统,传播于口头社会,进而通过书写获得第二生命的历程,仍令人遐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