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紫色的漆器,雕漆部分是精致的麒麟,麟羽飘然,栩栩如生。这件看上去颇为精致的漆器,诞生过程却异常艰难。制作漆器的第一步便是割漆。这种能够用来制作漆器的大漆,原产地是中国。获得好漆需要在盛夏时段找到漆汁饱满的漆树,用小刀割开树皮,再用蚌壳接住滴滴落下的汁液。单这样一个工作就需要缓慢且精细的操作,不仅需要经验的加持,还危险性极高。割漆人中流传着“百里千刀一斤漆”的说法,证明每一寸漆都是割漆人走了近乎百里、漆树承受了千刀万剐的痛楚淬炼出的精华。而漆树本身带毒性,生漆一旦接触皮肤就会产生过敏反应,严重时甚至会危及生命。割漆还需要在树上绑二三十米的爬梯,没有防护措施,一旦踩空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珍贵的材料辗转到雕刻匠人手中,又因其独特的技艺变得更为熠熠生辉。以李子柒手中的漆器为例,首先是为器物做底灰,要求灰的比例、湿度、温度、时间都不能出一点差错。除了基础的制胎、描样以外,另一大难点就是雕刻。这对匠人下手的精确度要求极高,一寸的偏差全盘皆毁。而雕刻又分为堆漆、填漆、雕填等等,除了技法更考验对漆的理解,能根据不同时间中漆的软硬程度调整笔手。作为四川人,李子柒更多使用了雕漆隐花的技艺。这项四川的非遗技艺,用刀在已成型的漆器表面镂刻纹样后,还要在雕好的饰纹内髹金底漆,贴金、银箔,等到金底漆干后再涂透明漆数遍,经多次打磨抛光直到漆面透水才算完工。这样做出的漆器被水波般的透明漆覆盖,色彩含蓄,若隐若现,有如玉般的隐而不宣,正仿佛儒家君子,剔透坦荡。
李子柒希望通过这期视频传达一个核心目的——希望国际上更多的人明白,漆器的起源来自于中国而非日本。一直以来,中国人以瓷器的英文为“China”为荣,却不知道漆器的英文至今仍是“Japan”。早在新石器时期,中国就已经开始使用漆器,比日本出土的绳文晚期朱漆梳早了3000-4000多年。殷商时代发明了“石器雕琢,觞酌刻镂”的漆艺,庄子曾担任“漆园吏”管理皇家漆园。五代的朱遵度还写过《漆经》,专门研究讲解漆器的制作和品玩。尽管如今已经失传,但可以看出漆器深深烙印在中国文人心中,是值得鉴赏的艺术品之一。战国时期古人用漆器制作簋、豆、扁壶、方壶、盒、盘、盆、俎、匣等,纹样丰富多样。汉朝时中国漆器传入日本,受到王公贵族的喜爱。唐朝中国因铺张宣布“限漆令”,漆器在日本得以继承并广泛应用于饮食、茶道、佛具等方面,形成了独特的纹饰体系。现在提起漆器,大多数人想到的是日式漆盒。但从技艺上看,日本漆器少了中式的精巧、复杂和磅礴,却在国际上获得了高于中国漆器的声量。
如果不是李子柒制作漆器,我们似乎很难记起文化角落里有这样一个蒙尘的器物还在等待发光。还记得李子柒刚在油管上爆火时的情形吗?评论区有不少来自欧美的网友猜测她到底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漆器的处境何尝不是李子柒的处境?这也可能是所有中国人可能面临的处境。想要改变这一状态,首先要深刻认识我们的传统文化。只有认识才能传播,只有传播才能逐渐改变国际上不正确的思维定势。在器物丰饶的今天,可再生材料可以制作出我们想要的一切,3D打印几乎可以取代传统手艺。李子柒这样从割漆开始制作漆器,是不是吃力不讨好?直到看到视频结尾才找到答案。古法的意义在于用缓慢的方式打磨器物,从而制造出跨越时间的永恒一瞬。当李子柒和漆器一起出现在画面中,仿佛看到了她与八千年前第一次制作成漆器的匠人目光交接。古人与今人的对视正是由这千百年来的传承牵线。老祖宗也在告诉我们,无论时代如何多变,这古法与其中的智慧不变,这在时间中打磨出的器物不变,这器物中中国人赋予的精神不变。或许这也是李子柒和漆器一样不可替代的原因之一。
李子柒 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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