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爆炸发生,他没有去现场。
爆炸前几天,队长问他是否可以出警,他回答:“没把握,半个月之后应该可以。”
这让他成了幸存者。
“幸存者”有段时间也是痛苦的,有同伴说他“命好”,但他理解这话的背后,有“怕死”的意味。
“我已经是老队员了。我不是逃兵,也不要做逃兵。”他有点严肃了。
苏循程不再提回家的事,他说他不怕出警,不怕训练累,甚至不怕“把命交待在里面”。
其实,短短一个月,远没有让这群20岁左右的年轻人消除恐惧感。
恐惧感来自于战友的集体牺牲,和以后未知的战斗。
但是他们还是要去,为了战友,也为了自己。
9月3日,新任执勤队长平伟出警,明明人手够,一个和他关系好的消防员偏要跟着去:“我怕你死了。要死,一起死……要走出来,就一起走出来。”
与苏循程的想法类似,五队没有一位消防员因为爆炸而申请退队。
爆炸后,王津的微信签名改成了:我最后一个离开。
现在上下班,王津不得不经过爆炸发生地。车窗外人声鼎沸,成百辆卡车拖着巨大的集装箱的遗骸呼啸而过。
上班30天,走了60次。每次他都提醒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五队还有未来,尽己所能把队伍带好。因为,还有新人到来。”
五队新来的年轻人
好几个新来的小伙子,也能记得住战斗员的行为准则,“有一条是,勇敢、顽强、坚决完成任务。”一个小伙子说。
五队又新来了10个小伙子,都是战斗员。
算上家属、后勤、食堂人员,全队现在充实到了37人。王津点点头,又成了一支队伍。
9月9日下午2点,五队召开了新队员入队后的一次重要会议。王津主持,3位民警、6位消防员参加,其中一半都是新人。劫后余生,这是新的骨干班子。
会上,王津将新老队员打散,分了新的班级,班级里,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编号,每个编号对应的职责不同,守土有责。
一班、二班、三班、电话班、司机班、后勤班,“班长分别是谁?”每一个新队员,王津都会认真地念一遍他们的名字,然后把名字抄写在本子上。
一起确定的,还有五六页的新制度,包括对消防员的请假销假、出警、训练。打印出来,每个班都拿一份,放在宿舍最显眼的地方。
在军事化管理的队伍中,很多会议都是“有事说事”,但有一次,让苏循程印象深刻的是,王教对大家说了句题外话。
“别为那件事伤心,只要有咱们在,五队还能重新再起来。”
在新队伍里,爆炸被称作“那件事”,少提,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好几个新来的小伙子,也能记得住战斗员的行为准则,“有一条是,勇敢、顽强、坚决完成任务。”一个小伙子说。
消沉之后,五队又有了生机。
苏循程在宿舍里不是孤身一人了,新室友入住,他也不用像几天前一样“整夜开灯睡”。
队里的篮球赛恢复了,两队的小伙子们闪展腾挪,叫着“传球”、“漂亮”,也为了一场比赛的胜负互不服输,相互吵架。
吵架之后,又是训练,大伙在一座15米高的单体建筑上爬高梯,有说有笑,又成兄弟了。
9月7日下午,新调来的消防车调试功能。测试发现,有一辆车的“中压出水口”有问题。阀门打开,白色水柱喷涌而出。
还没等管机务的民警下来调试。一位消防员玩心大发,举起水枪:“这样行不?咱直接拿着水枪朝他三楼窗户喷水,他自然就下来了。”
大家都踊跃“叫好”。有人嚷着,“顺便给王教的窗户也来上一枪。”
这群黑衫青年,把身体靠在背后艳红的消防车上,笑成一团。
王津喜欢营地里有欢笑打闹声。
他这两天挺累的。
9月9日晚上,忙完一整天,他开车沿着那条路出港。
回家要28公里,他打开音响,张国荣和谭咏麟的歌钻了出来。“都是20多年的老歌,就是听不厌。”
张国荣唱到《风继续吹》时,他完整地跟着和了一段;“悠悠海风轻轻吹,冷却了野火堆……”
渤海湾夜风温柔。车外,就是那片爆炸后的废墟。
新京报记者 罗婷 实习生 沈威 天津报道
编辑:SN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