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确认牺牲的那天,五队一楼大厅的监督栏上,原队长赵飞、执勤队长张奇的照片被取下来了。
队里的民警吕鑫说,大家没法面对,“每天都从这儿过,看着伤心。”
出警的25位战友中,有1位队长、1位执勤队长、14位战斗员、3名电话员、6名司机。
苏循程怕教导员出事,总跟在王津身后。有一天,王津去赵飞的办公室,恍惚间出现幻觉,看到了赵飞的身影,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们这不成现实版的《集结号》了吗?五队不成九连了?我不成了谷子地了?”王津眼睛红了。
电影《集结号》里,连长谷子地带领九连负责掩护大部队撤退,惨烈的战斗中,除了谷子地,其余47人全部阵亡。
留守的李泽华无法想象战友牺牲时的惨烈,留给他的只有残忍。
在殡仪馆,横在他眼前的尸体,用蓝布包着,揭不开,不让看。李泽华只能摸,从左脚、左腿、腰、肩膀、到头,停住了,头已经不完整了。再摸到右边,裤管空荡荡的。
那是他最好的伙伴刘志强的遗体。
李泽华和战斗班的刘志强、柳春涛、董泽鹏、苑旭旭同在河北蔚县一个村子里长大。五个人不分彼此,甚至共用一个脸盆、一条毛巾。现在,他只能自己用了。
以前,每次伙伴们出警,李泽华都会在楼下等着;现在队里再接警,他再也不愿意下楼了,“还等谁呢?”
一位天津港消防系统的领导为逝去的小伙子惋惜,港里的新兵,都是“三个月就进火场”。这三个月培训,更多的是练体能、熟悉器械,在灭火的知识储备上,可能仅仅在“普及”阶段,还远不足以应付危化品爆炸这样的灾难。
他介绍,在西方,消防员是终身职业,仅训练就要持续三年。必须对消防的方方面面都了解透彻,才会被允许进火场。
王津承受的,是伤痛。这一个月里,他从不出席追悼会,拒绝一切可能接触到逝者和家属的机会。“无言以对。”
那些兵,在他眼里的孩子,不过十八九岁,很多来自河北、山东、东北农村,“大多数是为了挣点钱。”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五队。这个在天津干了整整20年的“老消防”,把天津港公安局、消防队的牺牲名单摊开,一半以上是他的旧友。
天津港公安局指挥中心副主任郑国旺,从小到大的同学,“今年是我们毕业20周年”;天津港公安局副局长陈嘉华,与王津在公安局消防科共事过;四队教导员 张干生,也是五队前任教导员,他留下的一盆花还摆在窗边,一抹新绿;一队队长陈勇军,是王津在公安局消防科教战训灭火的师傅……
王津把手机通讯录里很多个名字都删除了。陌生的号码反而让他感到安全,而那些熟悉的名字会提醒他回到现实。
所有活下来的人,都有着复杂的心理:一面想要重整旗鼓,一面想要缅怀在灾难中逝去的人们,那是一股难以自控的情绪。“同时做到这两点,太难了。”苏循程说。
“我不要做逃兵”
苏循程不再提回家的事,他说他不怕出警,不怕训练累,甚至不怕“把命交待在里面”。
最近,苏循程做了个决定:留下来。
离队的想法是爆炸之前就有的,这个东北小伙儿今年19岁,看起来却像是十五六岁,休息室里,他一边看着手机视频,一边啃着小浣熊干脆面。
成为战斗员之后,队伍每天都要环着港口跑3000米,体格瘦弱的苏循程总是很吃力,要靠队友拉着,队长在后面开车赶着,才能跑下来。
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小苏动了走的心思,想回东北老家,换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