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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孤儿、灾害心理学家董惠娟:治疗唐山隐伤丨唐山大地震40年(2)

2016-07-23 20:25:03  新京报新媒体    参与评论()人

  电影《唐山大地震》剧照。

这些画面深深刺在了董惠娟的脑子里,伴随的是绝望和无力感。

哥哥最终还是离开了。在地震前几天,兄妹几个都才从四面八方赶回来给妈妈过生日,一夜之间,一大家人,没了四口。

董惠娟想扒出废墟下面的父母,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守着。到了晚上,废墟下的叫喊声、呻吟声,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她的耳边萦绕。

董惠娟对剥洋葱(微信ID:boyangcongpeople)回忆,事后多年,那种鬼哭狼嚎的声音始终萦绕在她耳边。“很凄凉”。

父母被挖出时,已经是震后的第三天。装尸体的卡车快开走时,董惠娟问解放军,要拉到哪里去。对方回,很远很远。

后来,她打听到,当时的遇难者都被拉到了南湖附近掩埋。但之后的很多年,她一直找,一直找,也没有找到具体的位置。

“没有一个可以悼念他们的地方。”7月14日下午,董惠娟声音颤抖,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这是最残酷的事情。”

遗憾最终积聚成心病。每到7月28日,那些画面、场景、声音、味道立刻涌上来,悲恸,焦虑,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

  创伤

父母离开之后,再小的事情,也会在瞬间把姐妹四人击败。

1976年的一个冬夜,姐妹四个住在简易棚里。气温零下十几摄氏度,北风呼呼地往棚子里灌。

姐妹四个抱在一起取暖。不知道谁冒出一句,真羡慕邻居家兄弟四个,搭的棚子真好,有油毡,不漏风。“我们可怎么办呀?要是爸妈在就好了。”

话音刚落,姐妹四个互相对视了两三秒,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抱头痛哭。

董惠娟回忆,在震后的一两年里,这种歇斯底里会在任何不经意的时刻出现家里的一座古典钟被挖了出来,董惠娟三姐立刻夺过来,喊着,人都死了,要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搬起来,便扔了出去;在董惠娟当时任教学校的教研室里,只要有一个老师嚎啕大哭,周围的同事都会跟上,几分钟之后,整个办公室就被哭泣声淹没。

  董惠娟在唐山255医院的灾害心理危机干预救助中心。新京报记者 侯少卿 摄

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年,董惠娟考入了河北师范大学。一天晚上,正在宿舍睡觉,楼上传来了“轰轰轰”的声音。她和室友惊醒,当年地震时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重现。跳下床,撒腿就跑,一路狂奔到操场,才知道,原来是楼上的同学,起夜时不小心碰到了铅球,6公斤重的铅球一滚,形成了类似地震的声音。

第二天上课,不少同学胳膊擦伤、下巴碰破皮,一问才知道,他们都是唐山人。晚上听到声音,慌了神,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董惠娟逐渐意识到,时间并不能抚平地震带来的阴影。“我很心痛,为什么隔了几年,我们还是处于一种警觉和惊恐的状态。” 她对剥洋葱(微信ID:boyangcongpeople)说。

暑假回到家,大姐总是提醒,7月28日快到了,要给父母烧纸了。在董惠娟的记忆里,每年的那一天,总是弥漫着烟雾。在唐山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人烧纸,黑色的纸灰漫天都是,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

董惠娟还发现,她的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包括她自己,在7月28日前后,都会感觉情绪低落,持续一个礼拜左右才会好转。极度悲伤时,姐妹们还会抱怨,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是去找爸爸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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