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孙女回家的老人多次因孤独自杀
在监控下呼唤孙女后,一位88岁的乡村老人选择“离开”
老赵,88岁高龄,失去伴侣后深陷孤独的痛苦中,曾企图以喝农药和寻绳自缢的方式来解脱。家人尽管尽力防范,比如阻止农药销售商交易、隐藏绳索,并尝试用陪伴与旅行来减轻他的孤独,但遗憾的是,这些努力并未触及老赵心灵的孤寂。去年5月,一次农药自杀未遂事件虽被家人紧急救回,老赵的生命最终还是在孤独中画上了句点。
爷爷离世前对监控呼唤孙女看视频那一刻她心都碎了:这是我永久的遗憾
▲老赵住在云雾缭绕的大山深处
红星新闻记者|王辰元实习生|吴琳主编|蓝婧
编辑|潘莉责编|李彬彬
“‘我一个人不好在’,他总这样说。”
4月16日,云南省昭通市大关县大山深处,88岁老人老赵(化姓)在生活了近70年的家中自缢去世。家人们和村干部都说,他选择自杀的原因是“孤独”。
“小林(音),你对爷爷是最好的,爷爷想你了,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再来看一下爷爷。”4月末,一则老人去世前对监控摄像头呼唤孙女回来见最后一面的视频,被许多媒体账号、网友转载,引发很多人的感叹。
但人们不知道的是,老人说“明天要走”是选择自杀,而在这次自杀“成功”之前,老人已尝试过“喝农药”“找绳子上吊”等方式。
村干部和老赵的亲人回忆,老人去年喝了农药之后,被家人及时发现、成功抢救回来,“可是谁也不可能一直在(老人)身边,一步都不离开。”住在老赵房子50步外的二儿子说。其间,他们也曾想了各种办法,希望老人能开心起来,但总是收效甚微。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刘燕舞的研究论文《农村老年人自杀及其危机干预》指出,在医学或自杀流行病学的自杀研究理路中,一个基本观点是,自杀主要是个体的心理或精神疾病的极端表现,比如在人生的晚年会面临无法适应的一系列丧失事件。
据村干部、老人二儿子、邻居家小女孩等人讲述,老赵所面对的“丧失事件”,便是老伴的去世。
瑞典电影《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所讲述的,是一个59岁的男子在妻子去世后几次尝试自杀的虚构故事。而9000多公里之外,老赵的“孤单”曾真实发生。
住在大山深处的老人
平时主要消遣是看手机
老赵住在山的深处,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常常有电话拨不出、接不到的情况。
如果用最原始的方式把老赵的死讯传到他所在村子的村委会,需要最熟悉山路、可以在山路上开快车的司机师傅先走20分钟山路,再开1个小时车。而一旦山路被白茫茫的雾掩埋,这时间还要成倍增加。
▲通往老赵家的山路
如果不是孙女小林将老人生前呼唤她回家看看自己的监控视频发布在网上,老赵的去世,或许也不会被外界所知晓。
据一名村干部介绍,老人一生共育有4个儿子、2个女儿,女儿们都已外嫁。其中二儿子仍在村里,住在距离老赵50步外的房子里,二儿子与儿媳共同照顾老赵的一日三餐,而其他兄弟或进城或到邻县去了。
老人在监控中呼唤的“小林”,是他二儿子的女儿。老人房前的监控摄像头就是孙女小林联系人安装的。“怕他跑、摔了什么的,也想多看看他。”老人的二儿子赵先生(化姓)向红星新闻记者讲述女儿安装监控的初衷。
赵先生和父亲一样,都是农民,自称文化水平不高,但他很明确地表示,父亲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孤独”。
虽然看起来老赵并不孤单——他不仅和儿子、儿媳住得近,附近的几户邻居也都是同姓的远亲。“祖祖(老赵)看到我们回来,就会给我们拿糖和饼干。”邻居家正在读小学的女孩这样回忆道。
但自从老伴去世后,老赵经常对二儿子说自己感到孤独。“看到他不开心了,肯定就要带他出去玩,他怎么高兴怎么来,如果闹着要回来也马上回来。”赵先生告诉记者。
老赵的房间很宽敞,粗壮的房梁裸露在房间顶部正中。这里没有电视,床上叠着厚厚的几层被子,床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窗户。赵先生说,这就是老人生前房间的模样,没有变过,老人平时主要的消遣是看手机,但是用不好手机,拨打电话等很多基础功能都用不明白。
老赵其实在呼唤孙女的那一晚就离开了,当天是农历三月初八,春种刚刚结束不久。已经88岁的他还曾在春种时“搭把手”帮忙。
买过农药、找过绳子
家人为此与老人“斗智斗勇”
赵先生向记者回忆,算起来,父亲已经尝试自杀近一年。
5月2日上午,邻居家正在上小学的两个小女孩在屋里敞着门写作业。她们告诉记者,自己管老人叫祖祖,老人的妻子也是她们的祖祖。老人生前告诉她们,过去一年,他每天都能梦到祖祖。
“他一直说要去找他老伴。”前述接受采访的村干部这样说道。
赵先生告诉记者,前年母亲去世后不久,父亲老赵开始频频冒出轻生的念头。去年5月,老赵喝农药自杀,被家人及时抢救了回来,家人们告诉商贩不要再把农药卖给老人之后,老人开始“找绳子”了。
二儿子告诉记者:“平时房间里都不会有绳子的,大家都看着,可是谁也不可能一直在(老人)身边,一步都不离开。”
除了不让商贩卖农药给老赵、藏绳子这种“斗智斗勇”,老赵的家人们也想过别的方式。
“家里几个人也讨论过,给他再找个老伴,他是不是就不这样(孤独)了?但他很不愿意,还生气。”赵先生回忆道。
前述村干部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老赵在村外工作的3个儿子会经常接老赵去玩,玩一两天老赵就闹着要回来,如果不及时送回来就要打人。
赵先生说,他们几兄弟的家庭都愿意接父亲去住,但是老赵不愿意,“想去哪里就送他去哪里。(但)他都不开心。”
未留任何书信或文字
总说“我一个人不好在”
《农民自杀研究》一书的作者、武汉大学社会学教授刘燕舞曾在相关研究中写道,农民对自杀的最初解释均是说“日子过不下去了”或“日子没法过了”才选择“自杀”。
“但当笔者进一步询问他们为什么‘日子过不下去了’或‘日子没法过了’就要选择自杀时,他们则表示‘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没有奔头,没有奔头,过日子就没有意思,活着也就没有意义。”刘燕舞写道。
在刘燕舞教授所做的研究中,还有老人是怕自己不能为家庭经济或生活创造物质性利益,相反还要增加家庭物质与精神等多方面的负担而选择自杀,其目的是为了减轻自己对家庭成员所造成的负担。
“‘我一个人不好在’,他总这样说。”赵先生告诉记者,老赵不认字,没有留下任何书信或者类似发微信的交流文字,只有那句“我一个人不好在”。
当地人告诉记者,“不好在”的意思是“不舒服”。“父亲‘没有任何病’,就是‘心里总不舒服’。”赵先生说。
尽管子女、孙辈尽力陪伴,有儿子媳妇照顾老人一日三餐,邻居家的小女孩也常和老赵一起玩,但一天24小时中,总有些时间仍是老赵需要独自面对的。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社区整合与农村空巢老人心理干预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曾经建议,将中国乡村共同体理念与西方社区心理干预的“守门人”模式有机结合。
其主要内容包括,在干预村形成以社会学、心理学、精神科专家为核心的守门人培训团队;筛选并培训以乡镇村干部、村医、热心群众为基础的守门人团队;在守门人培训的基础上,建立对农村老人心理危机的社区“分级干预”模式。通过基线调查,将老年人分为普通人群、临界点人群和高危人群(重症抑郁或自杀倾向),建立不同强度的预防和干预方法。
被老人在监控中呼唤的孙女小林,其社交平台上记录了很多回家看望老赵的视频。视频中,和爷爷在一起,小林总是很开心。“(小林)只要在屋头都要去陪他,洗脚、整啥子去给他,都是哄他开心。”
2023年2月5日,小林曾上传了一则视频,视频中孙女与爷爷干杯,孙女靠在爷爷膝头睡觉、紧握爷爷的手,该视频配文中提到“我向神明许愿,愿爱我的人健康快乐”。
同年5月9日,小林上传一则与爷爷合拍特效的短视频,在画面中,爷爷因特效头戴两朵小红花,抬手触碰额头处,作者在评论区解释道:“他以为给他戴了两朵花花,咋就是摸不到呢。”
同年6月17日,小林又上传一则自己与爷爷合拍的短视频,视频中爷爷正在吃水果,孙女走近靠在爷爷的肩膀上,做了“亲亲”的表情,爷爷脸带笑意。
“我们对他很好,他太孤独了,他太煎熬了,他也舍不得我。”小林在视频下这样回复网友的评论。
农村老年群体中的自杀案例,常与个人心理状态或精神健康问题紧密相关,尤其是晚年遭遇的一系列失落。老赵的故事,正是这种社会现象的一个缩影。亲朋邻里纷纷伸出援手,尝试各种办法来守护他,比如安装监控以随时留意老赵的情况。孙女小林还通过社交媒体,记录下与爷爷相处的点滴温情,这些珍贵的时光成为了永久的记忆。当小林公开监控录像后,老赵的故事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与网络热议。呼唤孙女回家的老人多次因孤独自杀。
这一事件强烈反映了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问题的紧迫性,以及增强对此类问题关注和实施有效危机干预措施的必要性。当前,有关专家倡导结合中国传统乡村社群观念与西方社区心理干预策略,构建一种“分层干预”体系于乡村社区中,旨在更精准地识别并援助那些面临自杀风险的老年群体。
小林在网络回应中深情地提到:“我们给予他无限的关爱,却无法填补他内心的孤寂与苦楚,他心中对我充满不舍。”这番话是对网友关切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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