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寒问暖的“东东”，让张阿姨轻易转出了20万元。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起假“靳东”诈骗案的作案者竟是一个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犯罪团伙，她们由9个年轻女子组成。10月27日，静安区检察院依法以涉嫌诈骗罪对8名犯罪嫌疑人（1名另处）提起公诉。

静安区检察院供图（下同）

2022年9月，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南京西路派出所接到了一起“奇怪”的报案。报警人张先生称自己的母亲张阿姨“疑似”遭遇诈骗，民警即与张先生一同前往家中了解情况。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张阿姨态度消极，不仅拒绝提供任何自己的身份信息，面对民警的询问，也不愿对自己遭遇的情况透露半句。

然而，根据儿子张先生的陈述，民警判断张阿姨很有可能遇到了网络“杀猪盘”诈骗。“我即使被骗也是心甘情愿的！”当民警想要再次确认时，张阿姨却仍然态度坚决，不愿配合调查。警方只能先将报警线索进行记录。

三天后，张先生再次前往派出所报案，称他的母亲被骗了人民币20余万元。

“靳东说要和我谈恋爱”

公安机关立即介入侦查。随着调查的深入，民警发现，这起案件绝不是个例，它的背后可能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团伙！

据了解，张阿姨是演员靳东忠实的“阿姨粉”，闲暇之余喜欢在短视频平台发布有关“靳东”的照片或视频。从张先生口中得知，2021年10月，张阿姨在平台上被拉入了名为“靳东明星”的粉丝群。

从2022年2月开始，张阿姨就在群里不断给一个叫“靳东”的用户充值打赏，不久后“靳东”就以谈恋爱的名义加了张阿姨的微信。张先生提供的聊天记录中能找到许多“老婆”“我会娶你”“我想你了”等字眼。而张阿姨也在“偶像”一声声甜蜜的“宝贝”中逐渐沦陷，以至于到案发，张阿姨仍不相信网络上那个温柔体贴的帅气男星会是儿子口中的“诈骗犯”。

在另一名被害人李女士提供的线索中，李女士称自己先是在短视频平台上被一个名为“你未来的东东”的账号搭讪，紧接着对方要走了她的手机号加上了微信。这个微信名为“相伴一生”的用户告诉李女士自己就是明星靳东，并且还发送了一张“靳东”的“身份证照”，这让李女士信以为真，陆续投入了几万元作为投资。

“我们提供的是情绪价值”

那么这个犯罪团伙到底是如何做到让老年人深信不疑，并心甘情愿为他们买单？

在公安机关仔细侦查和检察机关缜密审查下，这个犯罪团伙逐渐浮出水面。和以往不同的是，这竟是一个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犯罪团伙，由9个年轻女子组成！

为首的王某曾在一家公司从事类似业务，即在短视频App上冒用明星身份去骗取钱财，当时王某只是一名业务员，负责和网友聊天。一段时间后，王某发现这一行有利可图，便主动辞职，打算单干。与她“合伙”的还有当时的同事高某。她们成立了一家“空壳公司”，名为电商企业，实是诈骗团伙。王某担任公司的老板，平时主要负责给员工发钱、记账；高某负责考勤，管理业务员等工作；蔡某参与教授部分成员诈骗话术等；另外，还有负责与网友沟通的业务员李某、林某等6人。

从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中，检察官还原了她们的作案细节。培训：王某和高某拥有相关经验，负责培训手下的业务员，教她们和网友聊天的话术——女孩往往更能抓住女性在恋爱中的情感需求。她们通常不会在聊天中直接承认自己就是明星，而是在只言片语的表达中让对方相信。她们利用许多女网友单身独居、渴望关爱的特点对她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宝贝”“老婆”“想你”等话从不离口。当然，她们也非常懂得“制衡之术”：“如果对方对你们身份质疑，怎么办？”“那我们就会和她们说，‘你相信什么，就会得到什么’。”除了话术，业务员还会从网上下载一些男性的语音条，类似“姐姐你好，我是你弟弟”等内容，以此坐实男性身份。毕竟，谁能拒绝“靳东”的一声“姐姐”呢？

养号：同为女性，她们还拿捏了中老年女性视频浏览的喜好。在短视频平台投放视频——花花草草的背景、男声的音频和情感话题，并将生日、地址等信息都按真“靳东”复制粘贴，留言区还有人纷纷跟帖。这种手段不必露脸就足以让许多对网络世界并不熟悉的老年人“信以为真”。紧接着，她们会去“靳东”视频留言区添加一些网友，这些网友大多都是女性，年龄在40至65岁间。由于不熟悉网络诈骗套路，这些阿姨基本没有防范之心，稀里糊涂就会被诈骗分子拉入群聊，加入粉丝团，支付100到200元不等的入团费用。

养“鱼”：在提到如何寻找目标客户时，王某交代，她们会在平台上通过搜索“靳东”，去查找一些关联用户并关注她们。有的老年人因为是“靳东”的粉丝，就会时常发布一些有关“靳东”的照片或视频。也正因如此，她们成为了犯罪团伙“捕猎”的目标。让鱼儿上钩，“专业话术”也必不可少：聊天过程中她们时不时蹦出几句“去拍戏”“赶通告”更加坐实了“演员”人设。甚至为了维护与网友的关系，王某还会定期从网上购买一些红酒、护肤品寄给网友。

杀“鱼”：随着聊天深入，她们也会慢慢切入正题，假借“谈恋爱”或是“投资”的名义诱导网友转账。这时对方往往对其是百分之百信任，认为“东东弟弟”不可能骗人，心甘情愿为“他”付出。犯罪嫌疑人也坦言，给的情绪价值越多，能收到的钱也越多，谈恋爱更容易诱使被害人大额转账。你想要的是他的爱，而她们瞄准的是你口袋里的钱！

随着9名犯罪嫌疑人陆续到案，检察官经审查后认定，以王某为首的团伙自2022年5月至2023年6月期间，共诈骗张阿姨等多名被害人共计人民币30余万元，并将这些非法获利用于购物消费、发放业务员工资等，挥霍殆尽，该行为已经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始终否认遭遇诈骗的背后

直至案发，张阿姨始终否认自己遭遇的是诈骗。承办检察官了解到，案件中的张阿姨一直独居，而假“靳东”也因此趁虚而入，填补张阿姨情感上的缺位。

近年来，不少不法分子利用老年人信息闭塞、需要陪伴、认知较弱等特点，将罪恶魔掌伸入“夕阳圈”招摇撞骗。“假靳东”围猎中老年女性的案例已经不是首次发生，但还有女网友纷纷“跳坑”。

接下来，静安区检察院将在依法严厉打击电信网络诈骗犯罪的同时，继续坚持从惩、防、治三方面综合履职、系统推进。坚持全链条惩治，持续注重深挖案件线索，同步惩治前端为其提供“两卡”等支持帮助，后端为其提供非法资金转移等网络黑产犯罪；坚持精准化预防，认真落实“谁执法谁普法”普法责任制，继续聚焦易受骗群体、案件高发领域等，全媒体推进针对性普法，不断提升全民识骗防骗能力，营造全民反诈良好氛围；坚持协同综合治理，进一步加强与相关平台企业的沟通联系，压实相关行业主体责任，强化网络监管意识，通过案件反向审视与大数据分析等，发现涉诈案件背后反映的网络治理突出问题，用好检察建议等形式，会同相关部门加强综合治理，推进协同共治。此次侦办案件的过程中，靳东本人也曾亲自发微博，直言“仍然需要更多切实有效的措施和办法”。

司法机关在严厉打击涉老诈骗的同时，也郑重提醒老年人及其亲属提高警惕意识。老年人遇事要多思考、多调查，面对陌生人不轻信、不盲从，关注新闻媒体、社区宣传，提高自身防骗能力。老人子女要与父母多沟通，对父母的生活多关心、多陪伴，避免让犯罪分子有可乘之机。

新民晚报记者郭剑烽通讯员姚安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