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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中的港人港商港资——专访港区全国政协委员伍淑清

2017-06-24 15:02:23    国际在线  参与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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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

国际在线消息(记者 丁一鸣、刘志敏):伍淑清是港区全国政协委员,但在香港更为人知的是她“伍小姐”的称号。她是香港美心集团创办人伍沾德先生的长女,一生未嫁,接班主理家族企业。中国内地改革开放之初,她协助父亲回到内地,拿下了当时合资企业001号许可证,开办了中国内地改革开放以后第一家合资公司。回归之后,伍淑清则逐渐倾力投入香港下一代的教育工作。以下为专访全文:

记者:1997年回归的时候您在哪里?您的心情怎样?

伍淑清:1997年6月30日晚上,我跟爸爸和家人去到现在解放军总部、当时叫添马舰的地方,看英国王太子那个交接仪式。英国半夜就会从香港撤走了,所以有个仪式。当时雨下得很大,大家拿伞都不行,但是我和爸爸心情很高兴,因为半夜时候香港就变成国家特别行政区。结束以后我们就立刻赶到会展中心,7月1日0点钟准时地交接。我跟爸爸非常荣幸有机会参加仪式。我们看到英国旗下来,五星红旗升起来,爸爸很激动,因为他老人家最盼望的就是香港回归祖国了。

仪式结束后我们到了酒店旁边的青年旅行社,跟文汇报的副社长等文汇报的号外出来,作为我的一生的纪念。后来,我将号外拿到北京国家档案室作为备案。所以对我来说,二十年前那一天,作为一个在香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有机会看到国家使用她的主权,而且是香港的人回家了,这是一个非常不容易的时刻。

记者:您和您的家族在很早就和中国内地有联系,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就拿到了合资企业001号的证,您的家族怎么想到那么早就到中国内地去发展?

伍淑清:我们是在香港出生的,小时候在香港读书,虽然是英语学校,但是都跟我们谈到我们是中国人身份。所以对国家的认同我们从小学到中学已经有。1978年改革开放,当时的新华社、现在叫中央政府联络办,就邀请我爸爸去内地。因为我爸爸当年5月份刚刚去过,所以就给我了一个机会。1978年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到内地去,我记得当时是12月10日,我们从香港坐火车到了罗湖,走过那个桥到深圳,再搭车到广州,再坐飞机到成都。

当时候我很不清楚内地发展如何。我只看到当时内地很落后,因为从1949年以后就没有对外开放。回香港之后我就听到广播,听到邓小平先生的讲话,我听不懂他的四川话,但是新华社的那位部长跟我说,现在国家肯定要迎接投资,所以我就有这个心到内地做点事情。回家后,爸爸又收到新华社社长的通知,说1979年有一个国家的代表团路过香港,也希望见见我们。带这个团的团长是习仲勋先生,当时习先生跟我爸爸说:伍先生你好啊,我在广州工作的,你到广州来看看做点生意嘛。我爸爸就同意了。

1979年2、3月,国家民航局局长传话给我爸爸,希望谈合资。我爸爸派我先去北京跟民航局联络一下。然后我们1979年6月再去北京见民航局见副局长,他说要搞合资、搞航空食品。邓小平先生当时说,1980年5月1日要搞一个航空配餐楼,所以等于有11个月的时间,我们就开始跟民航局谈。1979年6月我去跟民航局国内业务处两个干部谈。当时有4个谈判对象,日本航空公司、新加坡航空公司、北欧FAS,我们是以港澳同胞身份去谈。最后北京表态他们愿意和我们做合资,我说我们也非常愿意做,希望配合国家开放。谈下来给我们八年合资期。谈内容的时候,因为国内刚刚开放,公司章程、企业法律都没有。我们将香港所有的企业章程、公司登记方法,都从英文翻到中文,拿到内地谈。9月底签了一个初步的合资意向书。

1979年11月,民航局局长找我爸爸去谈,说:伍先生,因为大家没有做过合资,不清楚情况,你可以不可以回香港先自己投资,拿500万港币出来。那是1979年的500万港币,不是今天的500万港币。那个时候,没人给我们合同、章程、委托书,连一封信都没有,握握手就一言为定了,先做企业,再向国家计划经济委员会争取批准。我爸爸说他对邓小平先生很有信心,就开始着手筹500万港币。

我们筹措了500万港币之后,又开始买设备,有些美国设备因为美国政府禁运,找了民航局局长、交通部部长,才运到北京。到1980年3月,民航局局长去找到邓小平先生,汇报说企业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文件还没批下来。邓小平问他跟谁合作。他说跟香港的伍先生,查过他的背景了,是爱国的,政治调查也没问题,经济也没问题,在香港做了很多年的餐厅。邓小平问,伍先生懂不懂得做面包,懂不懂得做非常好的面包。民航局长说没问题。于是邓小平指示赶紧办。3月8日,北京方面给我爸爸打电话,说伍先生恭喜你,邓小平先生批准了合资。4月12日,我们终于拿到了红头文件。

记者:刚才您说,没有合同,也没有协议,就握个手,您和您的家族那时为什么会对中国的未来那么有信心?

伍淑清:我爸爸是第三代的华侨。我们老家是广东台山人。1880年代,台山人因为很穷,跑到美国,跑到拉美,跑到莫斯科,很多地方都有台山人。现在起码还有五十多万在外面定居。我爷爷在美国出生、在美国死的。我爸爸在美国出生,两岁回来。我们华侨对家乡感情很重。我爸爸在广州岭南大学。他读书时日本人打来香港,大学搬到韶关。他们那一代觉得没有国家是很痛苦的。华侨对国家概念很重。我们到北京什么关系都没有。爸爸看大公报,经常了解内地发展情况,觉着一个企业应该可以做,第一国家需要,第二国家空白,起码有人做白老鼠,我们有机会就希望为国家做点事情。

记者:香港人对改革开放有很大贡献,您怎么评价这种作用?

伍淑清:1978年开放,我觉得国家从封闭的经济环境变成开放,一定要利用香港,一定要遵循和国际接轨的国际惯例才行。香港这么多年和外国、和西方社会很多接轨,特别是香港用英语为主谈生意。我们充分利用香港优势,变成中文,配合内地朋友、企业,多理解外方怎么投资、有什么保证、有什么法律、有什么会计。

全世界用的会计制度是我们引进去的。80年代内地根本没有会计制度。当时是single entry,我们引进了double entries system,我们引进税务管理,引进了工厂管理、卫生管理、工人打钟卡、食品安全卫生管理。后来很多医院热水炉都来参考香港怎么做。香港角色就是示范单位,把很多可以带进内地的东西做一个示范,再带进去,再改良改造。同时我们也帮助内地同行提高和西方谈判、做生意时的思维逻辑,也培养他们理解全世界通用的会计、法律体制。香港是辅导员,一个窗口、桥梁与纽带。

记者:现在内地发展速度非常快。今天香港还能为内地发展起促进作用吗?

伍淑清:香港现在不是辅导员了,现在是高级教授。90年代北京找我要五个亿现金,我就教他们来香港上市融资。我帮他联系了一笔资金,他们回去联合了若干企业,在香港上市,我们帮着筹了五个亿港币。北京看到香港是很好的融资基地,就投入进来。他们刚来时,我们从怎么谈判、怎么找法律顾问、怎么找会计事务所,一步一步来教他们。所以香港不光是生产基地,更是培养人才的基地,可以培养高端人才。

九零年代到新世纪,很多金融人才都透过香港去理解怎么和国际接轨。2000年到现在,香港变成为带内地人才去国外发展的角色。现在,内地有很多海归,他们信息很多,一般事情用不着香港。他们需要的是,利用香港作为平台,和外国企业在香港对接。外国企业有很多尖端的、保密的IP,希望来香港和内地对接,因为香港对外透明度很高、法律有优势。为什么我说香港可以是教授呢?就是要配合内地企业,多培养人才,在香港和外国人谈判,遵守国际惯例,从旁边解释怎么谈判,从旁撮合外商和中国内地企业谈。

记者:随着中资扩大、不断南下,未来香港和内地的互动模式是什么?

伍淑清:战后到1978年之间,香港完全是靠英资、美资。到了现在,英资后劲不足,现在英国人还剩下两个支点就是怡和与太古。美资来得快、走得快,不稳定。香港必须欢迎更多中资、外资来,变成中外资在香港合作,利用香港税务优惠、劳动人才集中、英文普通话都好的环境。中资越来越多对香港年轻人有很大好处,很多年轻人都说希望为中资企业打工,很清楚中国市场很大。我认为,中资来香港占一半最好。我们必须改变思维逻辑,走向未来。特区配合国家的优惠政策,香港年轻人绝对前途越来越好。

记者: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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