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可恨之刃捅向可怜之胸,
破碎流血的是两个家庭。
◆◆◆
据南国早报报道,6月19日,广西钦州灵山县中学一名年仅16岁的李姓高一男生正在午休时,被同宿舍一黄姓同学用水果小刀刺中脖子,鲜血直流,从上铺跌落而下。
因失血过多,这名被父亲形容为“很听话,很努力,是尖子生”的孩子,因抢救无效身亡,生命永远定格在16岁,再也没有机会迈进梦寐以求的大学校门。
令舆论哗然的是,这起故意杀人案背后的原因,竟然也是琐碎到在常人看来不是事儿的事儿——事情的起因,竟然是受害者不让嫌疑人在宿舍乱晒内裤。
经灵山县中学和警方证实,嫌疑人黄某已经落网。但这起校园故意杀人案的恶劣影响和悲怆氛围,经网络传播后仍在持续发酵。
愤慨痛惜者有之,呼吁严惩者有之,袒露共鸣者有之,跟风起哄者有之。
看完这则新闻,更多的良善之人忍不住发问:一有矛盾就抡拳,一言不合就杀人,一旦出手就要命,我们的孩子,你、们、到、底、怎、么、了?
◆◆◆
悲剧让人落泪,悲剧催人深省,悲剧更让人看见伤与痛、罪与罚、救与赎。
回首过往那些喋血校园的黑色日历,每一页都沾满了少年的鲜血、痛苦与挣扎,每一场都是让社会、学校和家庭集体反思的教育课。
且不谈13年前,三天连杀四人后逃逸的“马加爵事件”,仅仅最近三四年,一起起令人瞠目结舌、痛心疾首的校园惨案,无不染红校园净土,刺痛我们眼睛——
2013年3月的最后一天,复旦大学枫林小区,研究生黄洋因为琐事和室友林森浩发生矛盾,被林注入饮水机槽的剧毒化学用品二甲基亚硝胺毒倒,抢救16天后最终撒手人寰。
就在黄洋去世的当天晚上,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内,在宿舍玩电脑游戏的袁某,因未能给忘带宿舍钥匙的蒋某开门,两人发生口角和冲突。
恼怒之下,袁某拿起书架上的一把水果刀,狠狠捅向蒋某,致使对方抢救无效死亡。
去年的6月,昆明理工大学津桥学院的男生彭某,因回宿舍听音乐时播放声音太大,吵到正在睡觉的另一名室友,被人使用折叠刀捅伤后抢救无效死亡。
……
“抢救无效死亡”。
这6个冰冷的字出现在每起案件表述的末尾,也如毒刺一样扎进每位关注者的心头。
我们忍不住发问:
当那些两眼闪着怒火的稚嫩面孔,把可恨之刃捅向同龄之人的可怜之胸时,把可怕之毒投向前程无限的同窗之友时,他们是否想过,自己毁掉的不仅有他人的性命与未来,还有自己的人生与前途,以及两个家庭的情感所系与希望所在?
如果他们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怜悯与共情,那些令人痛心疾首的悲剧,可能就会书写出另一种可能。
但,他们没有。他们以一言不合就开杀的冲动之举,一次次把自己和他人送上绝路。
◆◆◆
“好恐怖!”
“好残酷!”
“好歹毒!”
“好暴戾!”
每起案件发生后,这样的评论都会刷满屏幕。这些不带温度裹挟幽暗的每个词汇,都把人性的丑陋诠释到极致,也给那些试图寻求光明的灵魂当头一棒!
年少气盛,狂躁叛逆,焦虑冲动?
应试教育,升学压力,矛盾争执?
道德沦丧,信仰缺失,人心不古?
是也,非也。
说其“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社会的一份子,时代的重构与裂变,会以这样那样的形式,投射到每个人身上。而作为弱小的那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孩子,更容易受到来自社会风气的影响。
说其“非”,是因为我认为,作为父母,我们要接受那些凭借一己之力无法改变的事物——比如社会和体制,要有勇气改变能够改变的事物——比如自我和家庭,以及有智慧分辨了解二者之间的差异。
“每个问题孩子背后,都有一对问题父母,都有一个问题家庭。”
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办理过千余起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的优秀检察官毕冬云大姐曾对我说的。
常年的奔走中,这位治理与未成年人保护的女检察官发现,那些一言不合就开杀的孩子几乎都有着不良的亲子关系——
留守在家,由爷奶带大,与父母疏远;自幼被遗弃,敏感多疑,不知如何与人相处;父母离异,由一方抚养长大,自幼缺少安全感;父母健全,但忙于生计和生活,几乎不和孩子沟通,孩子对家庭没有归属感……
这些不被父母、家庭接受的孩子,因感觉不到安全感和被接纳,很难体味到爱和温暖。因从来不曾与家人建立良性情感连接,他们很容易积累对别人甚至对家人的仇恨。
一旦置身于某种特定情景之中,他的仇恨就会被激化被放大,杀自己的父母或杀激怒他们的身边人,就绝非偶然了。
◆◆◆
在《新家庭如何塑造人》一书中,著名心理学家萨提亚根据心理咨询的实战经历总结出,那些在有问题的家庭存在如下四个共同问题:
自我价值感低;与人沟通间接含混,不真诚;家庭规则严格,非人性化,而且不可谈判;家庭以畏惧、谴责的方式与社会发生联系。
在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普遍不自信,性格偏执,喜走极端,很难与人沟通,消极悲观,善于指责,极少反思。
这个结论在人尽皆知的一些案件可以得到佐证。
2010年,西安音乐学院大三学生药家鑫把骑电动车的女子张妙撞倒后,用随身携带的尖刀在张的胸部连捅8刀后逃逸,导致张主动脉破裂,大出血死亡。
在庭审现场,曾以专业第一考上音乐学院的药家鑫直言:
“从小,上初中开始我就特别压抑,经常想自杀,因为除了无休止练琴之外,我看不到任何人生希望。我觉得活着没有意思,觉得别人都很快乐,我自己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药家鑫极其严厉的父亲和望子成龙的母亲,坦言儿子“遇到什么事儿从来不和他们讲”。
他们无法想象性格懦弱的孩子,怎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而药家鑫的同学回忆,药曾说“我有心理疾病,心理严重扭曲。”
这或许是这位年轻人意识到内心问题并试图求救的一次尝试,只是,在他还没有摆脱原罪找到自我救赎的方法,一场车祸就点燃了他潜伏多年的仇恨,将他人和自己都推入死亡之谷。
同样,复旦投毒案庭审现场,面对诉讼代理人的疑问,投毒的林森浩也说自己从小性格内向,不知道怎么和他人相处,说话做事不计后果,遇到问题就想逃避,这是他犯下罪行的根源。
我无意指责药家鑫和林森浩的家庭和父母。
因为好多父母自己从小就是在不健全、不畅通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没人教育他们如何当父母。粗粝的生活和焦灼的情绪,常让他们习惯性的、不由自主的伤害自己的孩子而浑然不知。
我写这么多,只是想提醒正在看此文的你们:
请观照自己的言行举止,看它是否在以不自觉的方式,正伤害着孩子。如果是,请停下来,去改正,去反省,去求助,去治疗,去用余生的努力弥补过往的伤害。
毕竟,觉醒,是向好的第一步。
◆◆◆
当可恨之刃捅向可怜之胸,碎落一地的是两个家庭,伤痛满身的是整个社会。
这就是校园杀人案最悲剧的地方之一。
尽管,马加爵的父母是广西深山里的农民,林森浩的老家也在汕头农村,药家鑫也并非传说中的官二代,但杀人偿命,法理有据,天经地义。
本文开头刺死李同学的黄某,必须为这起血案接受法律的制裁。
根据法律规定,年满14岁至16岁的未成年人,对故意伤害、故意杀人、抢劫、强奸、爆炸等暴力行为犯罪负刑事责任,但减轻处罚。
不管怎样,两个家庭面对的都将是无尽黑夜和疼痛。
不管以怎样的方式——被杀或杀人——失去孩子,对父母来说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为避免这样的悲剧,有的人正走在努力改变的路上。
一周前,我下县采访,路上碰见背着包裹搭顺风车的一位大哥。
感激于我提供的便携,他向我打开话匣子。
他在寄宿学校读初中的儿子频频惹事,接到这个消息后,在深圳务工的他一开始并不在意。
后来,儿子和室友发生矛盾后,竟扬言要用啤酒瓶子弄死对方。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赶紧辞工回来。
“他考不考大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害人。”大哥愧疚地说,他和妻子常年在外打工,儿子才成这样的。他决定不再出去了,边陪儿子边做点事。
“离他近一些,多和他说说话,多鼓励他,终归是好的。”大哥说。
我不知道大哥的儿子会不会因为父亲的转身发生改变。
但我想,每一个努力的转身都会书写出另一种可能。
结束,是另一种开始
转发是一种支持。点赞是一种光亮,
感谢这样的遇见,让我们都变得更好。
作者简介:刘娜,80后老女孩,混迹媒体圈十余载,发表文字量百万字,问鼎晚报界最高奖,拥有情感文五百篇,被读者誉为“新闻界的八卦女人,情感界的知心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