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广州政府:寻得一个逼蒋下野的好机会
事变爆发时,中国内部,除南京政府外,还存在一个以胡汉民、汪精卫、孙科为代表人物,以广东军阀陈济棠、广西军阀白崇禧、李宗仁等为后盾的“广州国民政府”。胡汉民在国民党内有“党魁”的身份,蒋介石是军事领袖;南京与广州之间的冲突,实际上是国民党内部党权和军权的争斗。
这种争斗,严重影响了国民政府对“九一八”事变的处理。广东方面借事变向南京频频发动政治攻势,一度将蒋介石逼到要亲自“率师北进,与倭寇决战”,并取消党治、开放政权的地步——前者是为了尽力保存自己的军权,后者是为了拆掉胡汉民的党权。但这种极端的做法,得不到南京政府的支持,蒋介石最终只能选择在1931年12月15日辞职下野。⑨
蒋的下野,所带来的最直接后果,是张学良不放一枪一弹,放弃了中国军队在东北的最后一个据点锦州。张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得到情报,取代蒋介石的孙科政府,虽一再敦促他抵抗日军,私下里却与日本政府达成了“查办张学良”的共识——实际上,因张学良亲蒋,一直被广州政府视作必须拔除的眼中钉,自事变爆发,即不遗余力对其进行攻击。⑩
张学良放弃锦州,意味着东北终于彻底沦亡。
图:1931年5月成立的广州国民政府部分政要。左二为汪精卫,左四为孙科
注释
①张的具体行踪,可参见:何世礼,《为历史作见证:“九一八”之夜张学良在何处》。转引自:李敖,《蒋介石研究》(下册)P264-265。《盛成回忆录》,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P29-30。洪钫,《九一八事变当时的张学良》,收录于《文史资料选辑第6辑》。
②《张学良开口说话:日本NHK记者专访录》,辽宁人民出版社,1992,P76。
③同上,P77。
④杨天石,《找寻真实的蒋介石:蒋介石日记解读·2》,华文出版社,2010,P45-61。
⑤冯筱才,《“不抵抗主义”再探》,《抗日战争研究》1996年第2期。
⑥(台)黄自进,《蒋介石与日本:一部近代中日关系史的缩影》,中研院近史所,2012,P153-156。
⑦(日)陆军参谋本部,《支那时局报第四十三号》(1932年3月24日),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藏,原件。转引自:黄自进,《九一八事变时期的日中政治动员与军事作战》,(台)政治大学历史学报第26期。
⑧户部良一,《満洲事変から日中戦争まで》,收录于《中日共同历史研究报告近代史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P239-242。
⑨罗敏,《走向统一:西南与中央关系研究(1931-1936)》,社科文献出版社,2014,P49-54。
⑩刘维开:《国难期间应变图存问题之研究》,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4,P20-24。
三、“九一八”后,斯大林如何算计中国?
1931年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后,苏联将如何应对,立即成了舆论关注的焦点;且无论中外,几乎一致认为苏联不可能放任日军在东北为所欲为。
毕竟,仅仅两年前,苏联还曾为保住其在东北的特殊利益,与张学良的东北军大打出手,酿成“中东路事件”。其强硬立场无疑令人记忆犹新。
事实上,“中东路事件”以张学良惨败落幕后,斯大林针对东北,还曾有过更激进的政策。1929年10月,在给莫洛托夫的一封密信里,斯大林指示,应该在东北扶植武装力量,以“起义”的形式,“废黜张学良,建立革命政权”:
“中国将出现麻烦……我觉得,我们该转到组织满洲起义的革命运动方面来了。为完成一些偶然性任务,我们向满洲派遣了一些队伍,这当然很好,但这不够。现在应该做更多的工作。我们要组建两个由两个团建制的旅,主要由中国人组成,向他们提供一切必要的武器(火炮、机枪等),让中国人当旅长,并把它们派到满洲去,给它们的任务是:发动满洲军队起义,把其中可靠的士兵吸收到自己队伍中来(其余士兵遣散回家,预先要解除指挥人员),扩编成师,占领哈尔滨。积蓄力量后宣布废黜张学良,建立革命政权(搞垮地主,吸引农民,建立城乡苏维埃,等等)。这样做是必要的。我们可以这样做,并且我认为也应该这样做。这样做不违背任何‘国际法’。大家都会明白,我们反对同中国作战,我们的红军战土只守卫我们的边界,不想进人中国的领土,而如果满洲内部发生起义,那在张学良所建立的制度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你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事情很重要。”①
“前鉴”如此,自不难理解,何以“九一八事变”爆发后,国内主流媒体,包括《中央日报》、《大公报》在内,均曾一度引颈企盼苏联的介入。
令人失望的是,虽然在事变之初,苏联发表了一些同情中国的言论,但其实际执行的,却是坚定的“不干涉政策”。非但“不干涉”,《真理报》甚至直接以社论的形式,向日本当局喊话,建议双方签订互不侵犯条约。②
对东北地区中国抗日武装力量的求援,苏联也一概拒之门外。
譬如,1932年4月,联共(布)中央严厉责成外交人民委员会:
“向我国驻瑷珲领事米哈伊洛夫同志指明,如果他胆敢在今后再送来马(笔者注:马占山)或者其幕僚哪怕一个请求,并且不拒绝与马进行任何谈话,他将被追究严重责任。”
再如,1932年7月,斯大林指示:对前来求援的中国抗日将领,“要把他们视为挑动(苏日)战争的人,不管他们的客观情绪如何。”据此做出决议:“必须把他们遣返中国,不与他们进行任何谈判。”③
图:1929年中东路事件,苏军展示缴获的东北军战旗
同一时期,南京国民政府也在积极与苏联进行接触。基本诉求,是恢复两国正常外交关系,并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苏方对南京的用意洞若观火:
“我们认为,南京做出这一决定,基本上是因为担心我们与满洲国接近。恢复外交关系,而且还要以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为途径,目的在于制止我们与满洲国建立我们所需要的关系。”④
事实上,“九一八”事变后,苏联念兹在兹,想要与之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的对象,乃是日本,而非中国。
不过,在斯大林看来,与南京的谈判,恰好可以作为向日本施压的筹码。故而,他指示莫洛托夫:
“如果日本人确实想签订(互不侵犯)条约,那么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想以此破坏我们与中国人就签约举行的谈判。看来,日本人很相信(中苏)会签约。因此,我们不应中断与中国人的谈判,而是相反,要继续并且拖延谈判,目的是以我们可能与中国人接近的前景吓唬日本人,以此迫使他们急于与苏联签订条约。”⑤
为了刺激日本人,斯大林还授计:“不妨在报纸上刊登关于王(南京政府代表王曾思)求见科兹洛夫斯基并已得到同意的简短消息。”斯大林告诫苏方谈判代表,虽然根本不可能与南京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但仍要注意谈判技巧:
“要做到不把南京推到日本怀抱。……如果日本靠了我们对待中国人的过分克制和失礼,把南京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那么日本对苏联的进攻将会加快并有恃无恐。所以,对待南京,……不应使他们对(中苏)接近的可能性失去希望。有鉴于此,应该尽可能给王礼遇。”⑥
斯大林最终未能如愿压迫日本人与之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不过,其“软弱退让”,刺激了日本在东北一再增兵,并公然制造出了伪“满洲国”。
苏联对伪“满洲国”的纵容(允许伪满在其境内设立领事馆),更刺激了日本愤而退出国联(国联以44票赞成、1票弃权、1票反对的压倒性优势,否决了伪满的合法性)。战后,日本政府检讨其外交失败的起点,即是:不该让“九一八事变”发展到“满洲国独立”的程度,更不该因为“满洲国”问题而退出国联。退出国联,意味着日本自绝于欧美,走向了外交孤立。⑦
在这盘大棋中,斯大林所付出的代价,是将东北境内的中东铁路,廉价卖给了日本人。
图:斯大林
注释
①斯大林给莫洛托夫的信,1929年10月7日。收录于《联共(布)、共产国际与中国苏维埃运动(1927-1931)》第八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P187。
②真理报,1932年2月23日。转引自《20世纪30年代苏联情报机关在中国》。
③维克托·乌索夫/著,赖铭传/译:《20世纪30年代苏联情报机关在中国》,解放军出版社2013,P186、P191。
④同上,P198。
⑤⑥同上,P199。
⑦谌旭彬:《日本绝密文件如何反思二战?》,短史记第280期。
1931年9月18日,日本关东军向中国东北军驻地沈阳北大营发起进攻。这一天被视为中国十四年抗日战争的开始。同年12月,东北军最高统帅张学良放弃锦州,东北彻底
9月15日,记者从省人民防空办公室获悉,为增强市民的国防观念和防空防灾意识,提高对防空警报信号的识别,经研究决定,9月18日,我省将在全省范围内组织开展“勿忘九一八”鸣警活动,纪念九一八事变89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