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吴建强被水流冲到靠近窗户的地方,而老伴被倒下的床铺砸到。谢海龙也被巨大的水流冲出船外。同样毫无防备还有65岁乘客朱红美,她站在床边正准备登上床铺,船就倾斜了。
出舱收衣服的小卖部老板余正玮,在突然感到船发生侧倾时,连忙抢了一件救生衣,落入江中漂浮起来。
不会游泳的张辉也抓着救生衣飘起来。跟他一起抓住救生衣的,还有一位旅行社工作人员江庚。
张辉觉得,船从倾斜到翻过去,只有“半分钟到一分钟的时间”。
脸被江水打得生疼、耳朵也进了水的胡坚跃,待到江面稍稍平静时,看到两只救生圈朝自己漂了过来。他拼命朝救生圈游去,死死抓住。“一只套头上,一只套脚上,不嫌多!”
这时,他看到边上游过来一个人,这个人正是谢海龙。后来,谢海龙搭着胡坚跃的救生圈,用脚划水。
谢海龙担心自己水性不好,始终面部朝上,呼吸着空气,尽管也喝了不少水,“哪怕是中途停下来”。江水很冷,雨水打得他看不清楚方向,像是拳头一样噼里啪啦迎过来。
谢海龙记得,那时应该是深夜12时,他们忽然看到一艘小船。他和胡不断向前游着,呼喊救命。担心怕体力不支,两人轮流喊着,但没人应答。
他们试图靠近缆绳,拼尽全身力气抱住它,绳子一动不动,晃都不晃。谢海龙又抓了一把,还是不动。那一刻,他感觉,“我有救了”。他和胡拿了一个小棍子敲打船,但还是没有反应。
他们爬了几次船,但发现上不去,“角度太陡了”。
两人干脆抱着缆绳。大概10分钟后,手电的光束朝他们打过来,他们轮流喊着救命。海警对他们说,不要紧不要紧,我们来了。
在江上漂了4个多小时后,胡坚跃和谢海龙得救了。
游上岸的吴建强回头看见船已经完全倾覆。在岸边走了半小时,他看到人影和船,立即吼叫着:“先不管我,赶紧报警,前面有船翻了。”
6月2日凌晨4时,在距事发水域15公里外的湖北监利县复兴村江边,习惯早起的老渔民王盛才听见微弱的“救命”声时,发现了已经冻得发抖的余正玮。
在江上漂流的张辉,没有被在黑暗中驶过的船只发现。他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就好了”,终于爬上了岸。后来他发现自己竟然从湖北监利漂流到了湖南岳阳。
另一位旅行社工作人员江庚也上了岸。后来湖南医疗救援队把关于张辉的报道拿给病床上的江庚看,他得知张辉已经脱险后情绪激动,不断念着“他还活着!”他还告诉医生,“如果再见到张辉请转告他,我也活着。”
活下来的人很少。6月2日上午,救援人员在沉船敲击,确定船中和船尾还有3名生还者。潜水员官东在船舱气垫层中发现了亮着手电的朱红美。看到有人来了,这个65岁的老人瞬间哭了起来。
“喝两口水,就伸出头找空间,然后吸几口气,接着又喝两口水。”朱红美这样坚持着等来救援。
几番周折后,官东终于在船舱底部找到了坐在水管上的陈书涵,发觉他神情黯然,“没有了逃生欲望”。这个21岁的加油工在黑暗中被困了近20个小时,他的脸上满是油污,呼吸困难。船翻时,他正在船舱的最底部给船用柴油机灌柴油。官东把自己的呼吸器戴在陈书涵头上,和另外一名潜水员一起将他带了出去。
除了朱红美和陈书涵,再也没有人从船舱里被救出来。截至6月8日11时,搜救人员从“东方之星”船舱及周围找到了434具遇难者遗体,其中还有一个年仅3岁的女童。
6月6日,有记者进入打捞扶正后的“东方之星”船舱。这名记者这样描述,“船舱过道里到处散落着浸湿的床单棉被,屋顶的天花板完全破损。客舱内的木制高低床架东倒西歪。残存的积水沿着缝隙不断滴落,地上随处可见拖鞋、水壶等杂物,不少房间的柜子里还整齐摆放着来不及穿上的救生衣”。
“东方之星”驾驶舱内,人们看到墙壁上的时钟定格在9时33分10秒。
8日早上,一位军官在船舱清理遗物时发现了一张返程火车票,上面写着6月8日的K73,从重庆北到上海南,开车时间是早上8点04分。找到车票的那一刻,原本是车票主人王万平回家的时刻。
但他错过了这趟火车。这位63岁的上海人不在14位幸存者的名单里。
8日14时许,“东方之星”被贴上了封条。
(部分内容综合新华社、新华日报、北京青年报报道)
本报湖北监利6月8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