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麟阁/文
对于整个大住宿行业来说，哪一方都不能幸免
几家五星级酒店被曝光客房清洁问题的背后，站着一家自称独立第三方的“蓝莓评测”。而在这个品牌的背后，“穷游网”浮出水面。蓝莓评测相关关联公司分处旅游产业链的不同位置。
另一方面，客房清洁问题的背后，是五星级酒店管理层面的阿喀琉斯之踵。不少酒店依然奉行着自己的“行业惯例”，而置国家标准于不顾。
2017年9月4日，北京几家国际品牌五星级酒店，被曝光在新客登记入住后，未更换床上用品等问题。截至本报发稿前，尚未有任何一家涉事酒店，对事件做出回应。记者走访的几家酒店，所有工作人员谈及此事，都三缄其口，表示“仍在调查”。
9月8日，蓝莓评测公众账号推送了一份署名“肖异”的声明。该声明称，蓝莓评测是肖异团队孵化的项目，但蓝莓评测与穷游网是两个完全独立团队，前者不会受到包括“穷游网”在内的第三方的影响。另外，这份声明称，穷游网与各大酒店集团有着极其良好的合作，并非“竞争关系”。
蓝莓评测与穷游
“蓝莓评测”是此次事件的曝光者。负责蓝莓评测工作人员张某，对经济观察报称，对于网上质疑五家酒店“恰好开在同一间房”的真实性，蓝莓保存全程语音以及视频资料。这位工作人员由穷游网工作人员介绍，自己也为寰宇慧旅（北京）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寰宇慧旅”）工作人员。
在新浪微博上，“蓝莓评测”的运营主体是北京睿行天下广告有限公司（下称“睿行天下”），这家公司于2016年4月1日注册成立，注册资本500万元，法人代表周彤，主营业务包括发布广告和提供旅游信息。
“蓝莓评测”的微信公众号则由寰宇慧旅（北京）科技有限公司注册运营。寰宇慧旅全资控股睿行天下，寰宇慧旅同时拥有“穷游活动”等微信公众号。
肖异为寰宇慧旅的法人代表，其同时为北京穷游天下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即穷游网）的法人代表。穷游网是一家提供旅游攻略和自由行、机票、住宿预订等业务的公司，于2007年11月6日注册，注册资本为1500万元。穷游网曾获阿里巴巴融资。此外，睿行天下法人代表周彤也为穷游网的主要股东。
“蓝莓评测”的商标由“穷游天下”持有。寰宇慧旅注册的“穷游活动”、“大沼”等，其商标都是由穷游网所有。
对于评测五星级酒店，蓝莓评测公关负责人称，此次行动是受到国外媒体的启发，并根据蓝莓评测的用户实际需求，集体商讨后确定的。
上述蓝莓工作人员称，其作为独立的第三方评测机构，不受任何第三方机构和个人影响，且不接受品牌赞助，以保证测试过程中立，结果公正客观。
蓝莓评测母公司“北京睿行天下广告有限公司”的注册地址为东直门航空服务大厦。寰宇慧旅（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北京穷游天下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北京睿行天下广告有限公司三家公司在同大楼同一层办公。办公地点的名字统称“穷游网总部”。
穷游网与五星级酒店
2017年9月4日，穷游与爱彼迎（Airbnb）达成合作，这天也是评测事件爆发的日子。
穷游网的客户画像以自由行客人为主，自由行客人相对于其他类型客户，偏爱非标准、个性化的住宿产品，因此穷游与世界最大的共享民宿平台爱彼迎合作。
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学院咨询公司中国区董事封官禄告诉经济观察报，五星级酒店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民宿产品的冲击，尤其在北京等一线城市和旅游风景区，高端民宿正在崛起，双方在客户群上有重叠，存在着竞争关系。
随着近些年居民收入的逐渐上升，穷游网的很多用户也并非住不起五星级酒店。记者打开共享住宿平台的APP，发现价格在1500—2500元的民宿非常多，并非只有低价、低成本的产品，而这个价格区间也是大多五星级酒店的价格区间。此外，在品牌概念上，穷游和爱彼迎都主张本地化的入住体验，与五星级酒店提倡的奢华享受互为对立面。
从产品优势上来讲，五星级酒店在管理上更趋于标准化，而民宿则更偏个性化。记者采访了多位消费者对于两种产品的看法时，大多数人认为五星级酒店会比民宿更加干净一些，但经过此次事件，可能会动摇消费者对于五星级酒店卫生标准的信心。
此间，“十一”黄金周在即，巨大的住宿需求等待释放，民宿或酒店将会在争夺客源上进行一番角逐。此次事件是否会带来五星级酒店业绩下滑，还有待验证。
记者走访涉事酒店发现，和网络舆论滔天骇浪相比，五星级酒店这边却是波澜不惊，有酒店依然保持非常高的入住率。
中瑞酒店管理学院原副教授王兴顺表示，此次事件涉及的五星级酒店，大多服务商务型客户，由于消费观念和习惯形成短时间很难逆转，短期来看事件不会给酒店业绩带来影响。但如果五星级酒店的清洁都出现问题，长期来看将伤害消费者的信任，那么对于整个大住宿行业来说，哪一方都不能幸免。王兴顺被同僚称作业界“活化石”。
五星级酒店的阿喀琉斯之踵
根据卫生部和商务部2007年发布的《住宿业卫生规范》卫生操作要求，客房床上用品应做到“一客一换”，卫生间内面盆、浴缸、坐便器应每客一消毒，长住客人每日一消毒。即便如此，不少酒店依然奉行着自己的行业惯例。中国旅游协会秘书长张润钢说，无论爆料者动机如何，酒店业务管理水平近年来整体上呈下降趋势是事实，希望床单事件能促进行业的反思。
两位业内人士对记者称，酒店业确实存在“潜规则”，“一客一换”的行业标准与消费者的理解存在差距。比如，浴缸、一次性用品若没用过，就不会再次清洗或更换，而判断是否用过的标准是“经验”。
如果凭经验判断，那么就会有主观因素。即使各大酒店集团的SOP（标准操作流程）细致入微，执行者也很难用肉眼去判断设施是否被使用过，而一刀切的打扫方式也会给酒店带来更大的成本压力，且不利于环保。
记者了解到，10年前酒店客房的清洁标准“十无六净”一直沿用到现在，依然没有太多改变。
据记者了解，其中，无论是万豪、香格里拉、洲际都未曾提及“一客一换”的具体标准，但某些单体酒店会规定每日至少要清洁一次浴缸、坐便、家具等设施。
中瑞酒店管理学院原副教授王兴顺指出，浅层看事件，是监管机制出了问题，深层次看，这是行业效益下滑和消费者的要求提升，两者冲突下的结果。
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学院集团咨询公司董事封官禄，曾在经济观察报专栏提出，五星级酒店行业存在产能过剩的现象，酒店之间的价格战一定程度缩水了酒店的服务质量。
根据北京、上海旅游部门的数据显示，截止2017年6月，上海70家五星酒店平均房价、出租率分别为995.0元、73.24%，北京61家五星级酒店的两项指标分别为843.0元、72.1%，至今平均房价远落后于2006年鼎盛时期。以上海为例，当时，26家五星级酒店平均房价为1715元，入住率为70%。
多家五星级酒店的人力资源部门从业者对经济观察报称，客房清洁员的月薪在2500—4000左右。
为快捷酒店提供客房清洁服务的外包公司，服务员的薪水基本也是这个水平。虽然五星酒店提供更好的福利保障，但工作也更繁琐。据悉每位客房清洁员一天的绩效考核是13间房，以工资总量除以月清洁房间数，打扫一间房大约只能得到8元的酬劳，十分辛苦。人力资源部门的工作人员称，出于生计考量，服务员会尽可能打扫更多房间来获得奖金。目前，招聘一位客房服务员十分困难，离职率很高，所以门槛会比较低，不一定非要在五星级酒店干过，只要培训完成就可以上岗。
根据Wind资讯提供的数据显示，2016年酒店业员工离职率为43.4%，为全行业最高。工资过低，人才流失，已成为整个行业发展的瓶颈。
早期的五星级酒店的人事部，并非如今的状态。从事酒店业数十年，王兴顺向经济观察报表示，八十年代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五星级酒店成为对外开放的平台，那时懂英语的人十分稀缺，所以工资相对其他行业很高，让酒店聚集了国内顶尖人才。当年能在一些著名的五星级酒店工作，是脸上长光的事，为了一个服务员的职位甚至要“走后门”。但从2000年开始，星级酒店对于年轻人逐渐失去了吸引力，科技、金融等行业很快取代酒店业高薪的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