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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北四村的房客们:拆迁后 下一个住所是哪里?

2017-11-26 17:46:19    中国青年网  参与评论()人

永旺商场入驻前,北四村还是一片片低矮的平房,薛凌云每天都要跨过一个臭水沟子,踩着泥地回村。那时候“摩的”很多,都是加大加长的三轮车或电瓶车,十个人一座,一个人一块。 薛凌云舍不得花这钱,“累坏了才会坐坐”。

在他住在这里的五年里,村里的店铺几易其主,曾经的饭店变成了理发店,理发店再变成副食店。唯一没换的是主街上老张家的馒头店。不过,现在老张的房租翻了一倍,从900元涨到1800元。

星期五的白天,村里的年轻人上班去了,老张和儿子挤在狭窄的门脸里揉面,准备第二天早上的馒头,和他们此时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20米外的彩票店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这是东半壁店村的租客们逗留时间最长的地方了。老板李农兴叼着一根烟说起附近卖手机的年轻女孩,“那小姑娘,往这儿一站,有多少张刮多少张。”据说,她一天刮掉五六百。

下午两点,30岁出头的失业工人阿龙也钻进了彩票店,掏出一百元现金,买了10张“绿翡翠”刮刮乐,坐在凳子上就用啤酒起子刷刷地刮起来。

“选大公鸡的,最高中30万。”李农兴在一旁笑嘻嘻地说。

刮完后,阿龙数了数,中奖的有九张,金额加起来一百元。

“不赚不赔”,他自言自语道。

“老怕输干嘛,来这里就是娱乐”,李农兴说。

“阿龙就指这为生。”店里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插了一句。

“把我说成啥人了。”阿龙嘟囔着,走到李农兴面前,又掏出十块钱,买了五注大乐透,一屁股坐到开奖机下面。墙上的显示屏上提示着最近一期最高中奖金额是42310元。

大乐透十分钟开一次奖。店里的桌面上,刮过的彩票散了一地。

“姐,再给我来几张。”开奖最后十秒,阿龙吼道。他每个月有大半个月耗在彩票店。此前中过最大的一次是三千块。

阿龙挑选了四个数字后,最后一个数字,“4还是5啊?”他拿不定主意,伸头问旁边的人。那人笑着哼了一声,没回话,“4吧。”阿龙继续自言自语。

店里陆续进来三四个男人。阿龙掏出一支烟,点燃后抽起来。人越来越多,屋子里的烟味越来越浓。

大家热烈地讨论着开奖号码,阿龙皱着眉头。

两个小时过去了,阿龙面前的桌子堆满了猜过的大乐透纸片,他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红红绿绿的数字,不时在纸上写下几串数字。

“距离本次开奖还有20秒”,开奖机里再次传出提示音。店里立马安静下来。

阿龙嘴角轻微抽搐着,不知道选择数字9还是10。他最后犹疑地选了一个数字,“7!7!”另一个双颊凹陷的男人大声吼着。“这次一定是11”,前面的数字对上了,店里每个人手里握着几张彩票,脸上带着紧张又兴奋的神色。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大乐透开奖机,又对了一下手中票上的数字。

“本期中奖号码是2,4,7,9,11。”

“操,差一个数!”

“本期销售结束,马上开奖,祝您好运。”

买了几十注,一次没中,阿龙失望地离开了。从巷子里窜到另一条街上,到李现的副食店买了一包玉溪烟,又钻进另一条巷子里。

北四村的年轻人。澎湃新闻记者 周娜 图拆迁在即

40岁的李现一个人在店里。前一天,他老婆回了河南老家,照顾14岁的儿子。

在北京待了十来年,李现最早在肖家河那边开杂货店。肖家河拆迁后,他又搬到正白旗,结果又遇上拆迁,“那边房东催说赶快搬家,要拆迁了,挖土机开过来了”。

他只能继续搬家,听人说史各庄的房子便宜,就找过来了。进村一看:街上人挺多,年轻人更多,楼也不少,“肯定得有消费”。他“稀里糊涂”定下了这个落脚地儿,租金一个月1400元,屋内只有一个空架子,他花了两万元买杂货填满这个架子。

李现的杂货店在一个偏僻的胡同里,只有赶上年轻人上下班的时候,才有生意。生意好的时候,一天流水一千多,最差的时候,一天也就两三百。

每周末,村里的年轻人睡到中午12点,起来后都到李现的店里,泡个方便面,吃根火腿肠。不过,他们不怎么跟他搭话,他整日看直播打发时间,“很解闷儿,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说什么的都有”,他喜欢跟主播聊天,给对方送免费小花,或者自己花10块钱购买1000块秀币(直播软件上的虚拟货币),再用秀币买鲜花送礼物给喜欢的主播。

李现羡慕北四村的房东,“租房子,收点房租,啥也不用干,不像外地人拼命努力”。他搬过来不久,就听到风声,说北四村要拆了。

昔日北四村夜景。澎湃新闻记者 周娜 图

2016年年底,昌平区五届人大第一次会议上通过了2017年率先启动“北四村”等5个棚户区改造项目的议案。

北京晨报的报道称,随着2009年海淀区唐家岭改造,“北四村”的流动人口开始猛增,不仅人口倒挂严重,“北四村”还被列为市级治安交通消防乱点地区,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2017年昌平区要完成750万平方米的拆违任务。其中,“北四村”就有300多万平方米。“北四村”拆迁后,将用于生命科学园三期建设。

2017年1月,北京昌平区区长张燕友接受北京晨报采访时称,2016年拆除的城北回龙观市场将作为“北四村”的回迁楼用地,计划在开春后启动建设。

在史各庄的贴吧里,一些年轻租客流露出对拆迁的担忧和焦虑,有人贴出拆迁的新闻,后面跟着一串回帖,“每年年底都是拆迁的新闻,心累”“你们都走我就不用早起坐地铁了”“说两年了,再等两年吧”“别了,史各庄。”

林雨妍在街边看到过北四村附近建设商业中心的规划图,但她没太把拆迁放在心上。“房东什么的都没有说”。

从外观上看,林雨妍租住的三一公寓算得上北四村的“豪华”单间。公寓是由以前的三一重工员工宿舍房改造而来,林雨妍住在三号楼,一共五层,每层住着二十户房客。公寓房租一个月1200,加上“杂七杂八的开销”,每月支出1500元左右。

她的出租房二十平米左右,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都在一个空间里,室内空气不是很通畅,房间里放着一张浅米色布面沙发,白色茶几和衣柜和一张双人床。墙上贴着浅绿色的壁纸。

这间房子是林雨妍和男友装修过的,2015年中秋,他们搬过来后,花了三天时间,“不到三千块”,把室内装扮了下。2016年年底初见她时,她说不想搬离这,带着一丝侥幸,“一时半会儿拆不了,这么多店呢”。

如果真的拆迁了,林雨妍只能往昌平更偏远的地方搬。她身边很多同事或朋友都在北四村结婚生子,他们每天都在讨论买房问题,“即使买,也只能到燕郊了吧”。

薛凌云也算过一笔账,如果搬到市里住,一年开销将近10万元,“在老家都能买套房子了”。

“市内房价一天比一天高,只能往外跑,越远越便宜。”薛凌云之前公司的一个合伙人,拿到投资,也住不起市里,跑到了沙河。“比这还远两站地。”

但到那时,杂货店老板李现不打算“迁徙”了,“市里又进不去,到太偏僻的地方也没啥意思,再拆就回河南了……”

穿过村里逼仄狭窄的巷子,这是一排出租屋。 视觉中国 资料离开北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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