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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棒棒军”现状调查:超过50岁的占80%以上(5)

2015-10-10 09:45:55    中国新闻网  参与评论()人

光着上半身的老黄颓然坐倒在地上,如同身旁的自力巷53号。

瞬间,所有并不多的老黄彻底一无所有了。没有了“棒棒”,没有了手拉车,没有了现金存折,没有了身份证,没有了衣服被褥,也没有了降血压的药品,甚至为了抢公厕的位置,出门时连件上衣都没穿。

当老甘出完早摊回来的时候,自力巷53号已经变成了废墟。

夜幕降临,老黄和何苦最终在一个百货大楼门前的老榕树下安顿下来——三块空心铁条做成的长凳。没吃晚饭,何苦的肚子里一直“叽里咕噜”地叫。老黄翻身的时候,光着的上半身在铁凳上扯得肉皮呲呲作响。

这一夜,初秋的街头,不远处的解放碑广场,一个残疾的流浪歌手,握着一把破吉它嘶吼着那首叫《春天里》的歌:“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秋雨要来了,榕树下的铁板凳是不能睡了,附近的屋檐下比晴天时更加拥挤。自立巷的租屋被推倒的第5个晚上,何苦和老黄走出解放碑商圈几公里,终于在一个封闭整修的偏僻街道找到了比较宽敞的屋檐。

自力巷53号变成废墟之后,他们曾找房东帮忙认领被转移和被埋在废墟下的物品,迎来的是一顿咆哮:“我的房子都搞没得了,现在家里90多岁的老人又在住院,哪里有闲功夫去管你们这些棒棒的破东烂西嘛,自己找拆迁办解决吧……”

直到第7天凌晨,老黄和老杭冒着瓦砾堆随时可能再次塌掉的风险,趁着守夜人疲累之际,从仅有的空隙中偷偷钻进,才将那两个包裹背出。从瓦砾堆里爬出时,命运的“嘴巴”朝老杭的手咬了一口。他的右手一片鲜红——因为废墟里太黑,手被铁钉戳破了。

同时被拿出的,还有老黄和何苦的两根棒棒,“这是我们吃饭的家伙”。

连着几天居无定所,老黄突然感到头晕,站立不稳。何苦意识到,对于一个身患高血压和脑梗塞的老人来说,五天没吃降压药,头晕就意味着病情恶化。

何苦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剩二十块零四毛,“可能只够打车的钱,但是人命关天,不管手头多么寒酸,医院一定得去。”

“不会有大问题,躺一会儿就会好的。”老黄感觉到何苦要送他去医院,用力推开了何苦扶着他的双手。

何苦早就领教过老黄对医院的抵触。端午节后的一天,老黄在舀水时,右半边身体突然发麻,如同前几天从楼梯口摔下时的症状一样。在何苦苦苦劝说下,老黄才勉强同意去诊所。

“低压120,高压200,老人家,你的血管儿都快要胀破哒,如果右半边身子麻,有可能左脑血管还有堵塞,快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开不得玩笑哟。”凯旋路胡同的小诊所内,女医生表情凝重。

老黄先是被医生的话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便不当回事儿。“就是血压高一点嘛,我觉得没啥子大事,这几天都还挑得起一两百斤,嘿嘿……”

“老年人,那算你命大不该死,血压没降下来之前,你千万不能干重活,不能摔跟头,容易脑溢血哟!”

“我是个棒棒儿,去大医院没得钱,你就给我开一点便宜的降压药嘛!”老黄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回,无论何苦怎么劝说,老黄坚决不同意去医院。为了以防万一,何苦用剩下的钱买了一盒降压药,扶着他去了紧邻大医院的朋友家,在客厅沙发上,陪着老黄靠了一宿。天快亮时,何苦听到老黄哭的声音,刚开始声音很小很沙哑,有一种砂纸蹭磨喉咙的刺痛感。

昨夜站立不稳的时候,老黄没哭;没钱去医院躺在雨中的时候,老黄没哭。此刻,这个65岁的老头儿哭了,如不堪重负的坚硬房梁瞬间折断,瓦砾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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