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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交五元话费的女人

2017-06-05 13:06:01    东北网  参与评论()人

麦冬

一天下午,我去家附近的移动营业厅交费。人不是很多,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骨瘦如柴,头发花白,大约60多岁的女人。她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一元钱,一张张数出五元钱后,递给业务员,说了一句交费,然后又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业务员为她办理后,她并没有离开,拿出手机,死死地盯着手机屏,直到收到一条交费短信后,她才走出营业厅。她查看短信的时候,我仔细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机,那是一个破旧的、直板式的老人机,价值不到100元,只能接打电话和收发短信。

我好奇地对业务员说,这女人真有意思,交一次话费只交五元钱,太稀奇了,这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现在,条件好了,谁缴费一次最低还不交个几十元?

业务员告诉我,她在我这个小店缴费将近三年了,每次她收到手机余额只剩几毛钱的短信提示后,都会及时地来我这缴费,而且每次只交五元钱。她的手机从未因欠费而停机。

我认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但是故事的内容我却一无所知,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遇见她,听她讲述了自己的境遇,我才真正了解她。

那是五月末的一天上午,天上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我上班后刚在办公室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我喊了一声请进,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一位身材瘦小,满脸皱纹,满头白发,裤腿湿漉漉的女人,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位每次只交五元话费的女人。

她站在我的办公桌前,战战兢兢,有些紧张又有些拘谨,一把收起的雨伞攥在她的手中,雨水滴答滴答地洒落在地板上。还没开口,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身向外走,想把雨伞放在走廊,被我制止了。我请她坐下,她就是不肯,说自己的衣服脏,怕弄脏了沙发。我笑着说,没事的,我的沙发不怕脏,她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半边。

当她告诉我,她已经55岁时,我一下子惊呆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脸色苍白憔悴,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手粗糙得如同砂纸,左手的大拇指缠着一块脏兮兮的纱布,好像有血丝渗出。其实,她和我妻子同岁,我妻子平时注重养生保健,纹眉、纹眼线、贴面膜,整天往脸上涂抹膏、水、霜之类的美容护肤品,整个人看起来还比较年轻。而她却衰老得如同一个老太太。我想,在她的皱纹和白发里,一定隐藏着太多的苦难,承载着太多的压力,使她不堪重负、身心疲惫,加速了她的衰老。

她说,她的丈夫七年前就去世了,十五年前亲属凑了一万两千多元钱为她办理了个体养老保险,今年四月份刚满55周岁,并办理了退休手续,每月领取560元的养老金。因家庭生活困难,退休前一直享受着每月400多元的最低生活保障待遇,可是退休后,社区主任告诉她,不能再享受低保了,她考虑再三,决定保留低保,退出养老保险。

这让我很吃惊。她真是糊涂,竟然想出退保这么一个愚蠢的办法!我心里说她脑袋进水了,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不是痴呆,就是精神有毛病。

我微笑着反问她:“你的养老金比你的低保金多出100多元,而且养老金年年都在涨,用不了几年就会涨到一千多元,多和少的帐你不会算吗”。

“我知道,我知道”,她连声说道,“可是,我现在急需用钱,我想用退保的钱为儿子交大四的学费和生活费”。她接着说,“我只开了两个月的养老金,我想把剩下的一万多元退回来,刚才我去你们的业务大厅办退保,你们的工作人员不给我退,所以,我才来找您,求您帮帮我吧”。

我问她,你每月给儿子寄多少钱?她告诉我,寄1000元。

“除了养老金,你还有其他收入吗?”

“有,我还打了一份工,给一户人家当保姆,照顾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每月能挣1000元。昨天,我已经把这份工作辞了。”

“为什么?”

“我得癌症已经两年多,身体越来越差,干不动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求你了,求你了”,说着,她慢慢地站起身,双手合十,不停地向我鞠躬。

我的心里一阵酸楚,我不知道这些年她的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她肯定没有时间长吁短叹,没有时间好好休息,甚至没有时间也没有钱为自己疗伤治病,在生活的重压下苦苦挣扎着,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整日奔波忙碌,四处觅食,养活着她唯一的儿子,而这也许是她唯一的生活目标和希望。

思考了很久,我郑重地对她说“我不能帮你,如果我帮了你,就等于把你逼上了绝路,你今后的日子怎么过,靠什么生活?”

“没有今后了,没有今后了”,她喃喃自语着,语气充满着无奈与无助。

我告诉她,按照规定退休职工死亡后,社保局会一次性向死者发放一万元的抚恤金和丧葬费,生前你可以指定你的儿子或亲属到时来我单位领取。

她听了很高兴,嘴角划过一丝笑容,那笑容像刚刚透过云层照进室内的一缕阳光。

“你的手机每月交费五元够用吗?”我突然问她。

她先是一怔,然后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有一次交话费,我就排在你后面。她“哦”了一声,连忙说够用,并告诉我,儿子上大学后,她就买了一部手机,用于每天与儿子保持通话。娘俩说说话,彼此就少了些牵挂。她说,她很少拨打,几乎都是儿子打给她。

我的心隐隐作痛,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以她这样的身体和家境,我不知道她未来的日子该怎样支撑。

她临走时,我要了她的电话号码,并给她的电话充值了100元。但愿这位不幸的女人能多活些时间,多与孩子通几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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