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认为在共产主义社会,作为阶级矛盾不可调和产物的国家和支配将不复存在。阿伦特并没有认识到马克思这一重要设想的重大意义,但是她认识到,马克思消灭国家和支配是对柏拉图以降整个西方政治思想传统的重大挑战。从柏拉图开始,政治活动就被视为必要的恶,人们出于生活的必要才被迫进行共同生活。马克思提出促使希腊城邦赖以存在的奴隶制得以消灭的途径,是生产力的巨大发展,物质的极大丰富,使所有人都能摆脱必然性的束缚。虽然阿伦特对马克思关于未来社会的构想多有批评,但她认为马克思所描述的未来社会决不是乌托邦,这一理想社会的原型就是公元前5世纪雅典城邦的政治生活。共产主义社会完全可以看作是对城邦国家传统政治经验的再现,马克思所预言的平等市民就类似于从必然性支配中摆脱出来的城邦公民。
从政治解放、社会解放到“人的解放”:对现代政治的超越
人类解放是马克思全部思想的主题。马克思认为,只有达到“人自身的解放”,才能实现一切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指出:“德国人的解放就是人的解放。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在这里最早提出了其人类解放理论的核心思想:“人类解放只有通过无产阶级的解放才能实现,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自己”。马克思基于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和无产阶级历史地位的考察,揭示了只有当无产阶级进入到政治领域,全人类的自由平等才可能得以实现。正是由于认识到人类解放与无产阶级解放的高度一致,马克思消解了现代政治思想对人的解放的虚假承诺,为实现人类解放找到一条现实路径,即从阶级解放(政治解放)到社会解放(经济解放)再到人自身的解放,这一逻辑层次表明人的解放只有在政治解放和社会解放基础上才可能展现,这一路径的揭示标志着马克思实现了对资产阶级政治的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