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塞纳逝世30周年祭：车神重新定义了F1

有人询问罗恩·丹尼斯，阿亚顿·塞纳在其迈凯伦车队效力期间，最让他怀念的是什么。

不是成功、统治力或是三个世界冠军，答案其实很简单：“乐趣”。

“我只记得欢笑和乐趣。”丹尼斯曾在迈凯伦总部沃金举行的纪念塞纳逝世20周年活动中说道。“我认为有很多车手开得太久，以至于玷污了他们的伟大。而塞纳，只是展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竞争力和人格魅力，然后戛然而止，所以你记住的只有：伟大。”1994年5月1日14时17分，当年的F1圣马力诺大奖赛进入第七圈争夺。一场意外在伊莫拉赛道著名的高速弯——坦布雷罗弯发生了。时年34岁的阿亚顿·塞纳驾驶的威廉姆斯FW16赛车发生转向失灵，以约307公里/时的速度径直撞向混凝土防护墙，断裂的赛车右前悬挂击穿头盔，血液像汽油一样渗透至赛车座舱。

“车神”尽管被直升机送往赛道附近的博洛尼亚马吉奥尔医院抢救，严重伤势却难以避免传奇在当日18点40分“陨落”。

当时，丹尼斯正坐在迈凯轮车队的指挥台上。这个曾在F1赛场最接近塞纳的人，决定“关闭”自己的情感，“对于在《塞纳》电影中的一些内容，一些人说过的话……我要说那些家伙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距离赛车史上“最黑暗的一周”已过30载。塞纳的成就与精神、塞纳事故的反思与行动，这些“遗产”被赛车圈不断继承，因为这是一段为了忘却的纪念。

用生命换来“F1零死亡”

回忆1994年圣马力诺大奖赛的周末，“阴暗”和“悲剧”成为人们对那周的记忆。除塞纳外，两起事故在此之前发生。周五练习赛，鲁本斯·巴里切罗在巴萨弯（Variante Bassa）“骑”上路肩，以230公里/时的速度撞向轮胎墙，所幸巴西人仅是轻微的鼻梁骨折。然而一天后的排位赛上，罗纳德·拉岑伯格以310公里/时的速度冲上维伦纽夫弯（Curva Villeneuve）水泥墙，Simtek赛车的碎片散布近150米，奥地利人也因颈部损伤，当场去世。派道客Paddocker曾与德国《汽车与运动（Auto Motor und Sport）》记者迈克尔·施密特就塞纳的话题进行了交流，1981年起就开始采访F1的资深围场人士认为“安全提升”是塞纳事故带给F1的最大“遗产”。“那年，我在伊莫拉赛道采访，巴里切罗的周五‘恐怖’事故后，围场记者们就意识到F1又要开始‘杀人’了。那时，近8年没有死亡事故（注：艾里奥·德安吉利斯在1986年5月的法国保罗·里卡德赛道测试中失控身亡）。大家都没想到那个周末会这样发展。”据施密特回忆，作为场上最资深的车手，塞纳不仅出现在巴里切罗的病床前，甚至都违反规则，第一时间驾车来到拉岑伯格的事故现场，了解事故如何发生，并试图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其实周日大奖赛前的车手会上，塞纳呼吁GPDA（大奖赛车手协会）重组，并向FIA提交安全的改革方案，但遗憾的是，他没能看到改革。正是他的死，如此受世界爱戴的车手的逝去，让事情很快推进，并成为F1运动发展的分水岭。”施密特感慨道。很快，在两位名宿尼基·劳达和杰哈德·伯格的牵头下，GPDA于当年摩纳哥大奖赛期间完成“重组”，使车手们在比赛安全方面重新拥有了话语权。作为运动主管者的FIA（国际汽联）顺应呼声推出一系列安全改革措施，包括降低引擎功率、取消主动悬挂系统等“不安全因素”，增加赛车座舱的安全（如增高座舱、严格的碰撞测试等）。另外，针对赛道基建进行安全大升级，更安全的护栏、更宽阔的缓冲区成为F1赛道的“标配”。进入新世纪后，又有Hans（颈部保护系统）和Halo（头部保护系统）等安全举措先后出现。

塞纳离去的30年间，类似2007年加拿大大奖赛上库比卡、2021年巴林大奖赛格罗斯让的严重事故屡见不鲜，车手们总能安然无恙。毫无疑问，近30年的“F1仅一死亡（朱尔斯·比安奇日本大奖赛事故）”是用塞纳的生命换来的。

上图摄于1994年5月1日，这是塞纳最后一次健康地站在世人面前。一如往常，塞纳穿着那件画有他自己卡通形象的T恤，穿上赛车服，最后再也没有回来。

伯尼：他是最佳车手

翻开塞纳的荣誉簿，11个F1赛季41场胜利、80次上领奖台、65个杆位和3届世界冠军。如今，“车神”虽没能占据多少F1纪录，但其把F1推至一个新高度的事实则不容置疑。F1“大鳄”伯尼曾在多次采访中表示：“阿亚顿·塞纳仍是我所见到过的最佳车手！”回顾其留给我们的经典画面，无论是瓢泼大雨中的1984年摩纳哥站，他驾驶并无多少竞争力的托勒曼赛车险些夺胜；或是1988年摩纳哥站排位赛中，他以1.427秒的巨大优势击败阿兰·普罗斯特夺杆位；或是1991年巴西站，快到身心崩溃边缘的他硬是驾驶一辆“卡在六挡”的赛车夺胜；还是他在1993年多宁顿公园的“神一般”表现，见证了塞纳用F1生涯实践人类竭尽所能后可触摸的极限。派道客曾在与时任BBC F1解说员爱德华兹的交流中，这位拥有近40年赛车解说经历的英国人对塞纳不惜溢美之词，认为他为F1车手树立了新标杆。“塞纳是F1甚至赛车运动的代名词，他的天赋和驾驶技巧毋庸置疑，对于赛车的执着与专业将F1车手的整体水准推至全新高度，F1也借此迎来全新的时代，他定义了现在的F1运动。”如此评价也与塞纳对比赛胜利的坚定意志不无关系。塞纳曾有如此表述：“我身来不是为获第二和第三而来，我身来是为冠军而来。”如今，F1的中生代车手们正是在偶像塞纳的旗帜下开始赛车生涯。2008年世界冠军汉密尔顿更是深受巴西人的影响，始终使用着类似偶像头盔涂装的英国人曾有如下话语：“我从没暗示过自己比阿亚顿强，对我而言他就是王，永远的王。如果我能做到和他接近，就是种最棒的感觉！”

此外，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塞纳与“教授”普罗斯特的缠斗堪称F1“最史诗般”的对决，两人为年度冠军不惜“同归于尽”。赛场外的口水之争，话题始终不断。正处商业化十字路口的F1搭上“顺风车”，真正树立起世界三大体育赛事之一的地位。

那个真正的英雄

历年来，无论是3月21日的塞纳诞辰日，还是5月1日的逝世日；无论是世界各大媒体还是普通的体育迷，对塞纳的赞誉与缅怀总是那么多、那么深。曾经在塞纳逝世20周年的节点上，巴西环球电视台花费近9个月时间制作了4集专题片《巴西的阿亚顿·塞纳》。英国天空体育台则推出了《塞纳周》的特别策划，国际各大通讯社也接连推出特稿，用各种方式为人们“重塑”那个英雄——塞纳。“没有其他车手能像塞纳一样，被真正地塑造成一名英雄。”这是2014年4月号《F1 Racing》塞纳回顾专题的开篇。这也是，时至今日，他的传奇仍为人津津乐道的原因。

那时，巴西环球电视台体育部总监帕埃斯在推介专题片时，认为塞纳的“英雄”事迹给巴西人的价值观留下独特印迹。“尽管一代人或已不再记得，有些人还未出生。重现塞纳目的就在于唤醒人们，从现在的结果看，人们对他的反应挺特别的，英年早逝却有如此‘能量’令人难以置信的。

”要知道那些年，塞纳曾让“足球王国”的白人黑人团结一致；甚至在有F1比赛的周末，第一运动的足球常被“冷落”。每当塞纳获胜后，他在回场圈的庆祝中总会取出提前准备的巴西国旗，使其随风飘扬，成就了很多F1的经典镜头。赛道外，他是一个高尚、充满同情心、虔诚的基督徒，他默默捐献其绝大多数收入创建了阿亚顿·塞纳基金会，旨在帮助巴西和全世界范围的贫困和社会下层的儿童。场内外的“英雄”事迹，也使巴西政府为其举行国葬，约100万的巴西民众在沿途追悼塞纳。对一个贫富差距极大、种族歧视问题严重的发展中国家而言，塞纳成为一个国家标志，在一定程度上融合了这个国家。“阿亚顿恢复了巴西国旗赋予人们的骄傲，他的胜利对民族的自我认可非常重要。”帕埃斯深有体会。这就是塞纳，不仅是车神，更是英雄！

他们说：再也没人能像塞纳那样驾驭赛道

如果没有1994年5月1日的那场意外，阿亚顿·塞纳还会在F1赛场创造更多辉煌。但是，赛车事故终结了一切。塞纳去世后的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缅怀这位神一般的赛车手。对阿亚顿的印象，我只记得那些欢笑与乐趣的瞬间。这个星球上，我认为许多车手在体育领域呆得太久了，他们玷污了自己的伟大。阿亚顿始终展现令人难以置信的竞争力，他始终那么优秀，然后轰（发生事故）！告别了这个世界。所以，你记住了其伟大的事实。他是一个机敏的战术家，比赛策略上也很精明，同时，他也拥有巨大的人格魅力和深厚的灵性。

——时任迈凯轮车队领队罗恩·丹尼斯

坚定决心、完美主义、正义感和爱国精神使阿亚顿在所有巴西人心目中有着特殊意义。这么多年，他的很多美妙的超车、惊人的排位赛表现，还有很多完美的胜利，这些都是令人怀旧和难忘的回忆。与其在赛道上的成就相一致，他在赛道外以身作则，成为生活的典范，对巴西人而言，他不只是位体育偶像。

——布鲁诺·塞纳前F1车手，阿亚顿·塞纳的侄子

30年前，我本有机会与历史上最伟大的车手，驾驶同款F1赛车做比较，尽管这是严酷的挑战，但我可从中学习到很多。很遗憾，仅仅三站后，如此机会就丧失了，这是个巨大的损失。老实说，我从塞纳的去世得到不少好处，包括有机会去争夺世界冠军，成为那个备受话题与争议的1994赛季的主角，使我的F1生涯到达新高度，随后的世界冠军也受惠于此。不过，这一切都基于塞纳的离世，至今，总令我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达蒙·希尔1996年世界冠军，塞纳的最后一位队友

当我凝视这过往的30年，我曾亲眼目睹不少天才车手，他们各有各的出众之处。也许，最接近的就是迈克尔·舒马赫，不过他俩仍不一样。舒马赫尽管完美，但开车靠的是头脑，塞纳的比赛则靠心灵。另外，塞纳在政治方面也颇有头脑，他是少数能控制罗恩·丹尼斯的人。至今为止，我们再也没见到过第二个塞纳。

——马丁·布伦德尔塞纳前队友，当今F1最著名的解说员

有一种光环在他身上，这点很难描述。他很有影响力，却非常平易近人。当你接近他时，他会让你觉得有些特别。他与工厂联系紧密，始终希望知道我们在用风洞模型做什么，毫无疑问，这激励了工厂中的人们。尽管1994赛季开局不好，阿亚顿却用天赋与决心尝试带着车前进，超常发挥这辆车的能力。经过一段时间，我们确实解决了赛车的问题，但他却再也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了。

——阿德里安·纽维现红牛车队技术总监，时任威廉姆斯车队技术总监

当我是孩子时，我有很多关于他（塞纳）的书、录像带。他一直激励着我，使我最终成为F1车手。在他过世的那一天，英雄走了……那几天，对我而言很艰难，我不想在家人面前伤心，所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这是段难以置信的传奇；你仍然可以从他的驾驶、对待比赛的态度中学到很多。你会想，你也许会有一天被认为是那个能像他一样驾驶的人。

——梅赛德斯车手刘易斯·汉密尔顿

我记得曾看过（塞纳）的比赛画面，却只是在新闻中，因为那时，西班牙并没有F1电视转播。记得我的教科书里，没有夹姑娘的照片，却夹着阿亚顿的照片。而在我的房间里，有张他的大幅海报；我的首辆卡丁车，也是他的迈凯轮赛车涂装，因为我父亲也是他的车迷。记得那年5月1日，我很难过。下周伊莫拉会有一个纪念活动，我想我要去那里，只为关闭那不幸一天的记忆。

——阿斯顿·马丁车手费尔南多·阿隆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