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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

2017-03-18 13:56:30  学习时报    参与评论()人

吴文藻与冰心的爱情,可谓因错结缘。1923年8月17日,美国邮船杰克逊号,从上海启程开往美国西岸的西雅图。这艘船上云集着风华正茂的中国留学生,其中仅清华留美预备学校的学生就有100多名,还有刚从燕京大学毕业的美女作家谢婉莹。这位23岁的才女,以冰心的笔名已经发表诗集《繁星》和小说《超人》,在中国文坛崭露头角。

冰心贝满中学时的同学吴楼梅,来信拜托照顾同船的弟弟吴卓。船行第二天,冰心请同学许地山帮忙寻找,他却热心地从清华的留学生堆中,找来了一位温文尔雅、虽姓吴却名文藻的瘦高男子。这个美丽的错误,开启了吴谢的终身之旅。吴文藻朴实无华,谈起文学却一口气列举几本著名的英美评论家的著作,问得冰心哑口无言。他直言不讳地说:“你如果不趁在国外的时间,多看一些课外的书,那么这次到美国就算是白来了!”一席话刺痛了那颗孤傲的心,虽在横渡太平洋两星期的光阴中两人再无交结,爱的种子却已悄然埋伏。

船到美国西雅图,留学生们互留地址各奔东西。吴文藻节衣缩食地爱书买书,每逢买到一本文学书,看过后就寄给冰心,而且在有关爱情描写部分画上重点。对这种另类表达方式,冰心其实心有灵犀。她收到书就赶紧看,看完就写信报告读书心得,“像看老师指定的参考书一样的认真”。双方的学问在增长,爱情也随之增长。

入学两个多月后,冰心因病住进了沙穰疗养院,吴文藻乘七八小时火车前来看望。1925年春,冰心和波士顿的中国留学生为美国朋友演《琵琶记》,冰心随信寄去一张入场券。吴文藻先说功课太忙不能来,但第二天却意外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美丽的夏天,冰心到康奈尔大学的暑期学校补习法文,意外发现吴文藻也在这里补习法语。两人几乎每晚从图书馆出来,就坐在石阶上闲谈。两年的信函往来,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出现,有一天在湖上划船的时候,“老实”的吴文藻终于吐露爱的心声。

1929年2月,吴文藻博士毕业回到祖国,受聘燕京大学同时在清华大学兼课。他们南下上海、江阴拜见了双方的父母。回到北京后,6月15日是星期六,吴谢在燕大校园美丽的临湖轩,请来燕大和清华两校的同事和同学,举行了一个简朴而热闹的婚礼,仅用34元钱买来待客的蛋糕、咖啡和茶点。新婚之夜他们是在京西的大觉寺度过的,找了一间空屋,除了自己带去的两张帆布床之外,屋里只有一张三条腿的小桌子——另一只脚是用碎砖垫起来的。简单,却别有文人的浪漫。

在燕京大学社会学系的十年间,吴文藻把全部精力用在推动社会学中国化的事业上,冰心则承担起家庭的所有家务,特别是三个可爱的孩子相继来到世上,还要照顾两边亲戚的生老病死,维系复杂纷繁的社会关系。冰心深有感触地写道:“一个家庭要长久地生活在双方人际关系之中,不但要抚养自己的儿女,还要奉养双方的父母,而且还要亲切和睦地处在双方的亲、友、师、生之中。”吴文藻的严谨、认真、朴实与冰心的细腻、周到、热忱相得益彰,吴家经常高朋满座、师生欢聚一堂。

生活并不总是美好,但苦中仍旧有乐。1937年抗战爆发,不愿当亡国奴的吴文藻夫妇,等最小的孩子吴青出生后,立即绕道奔赴大后方昆明。吴文藻应聘云南大学社会学系主任,又创办了燕大和云大合作的“实地调查工作站”。为躲避日本飞机的轰炸,全家搬到昆明郊外的呈贡,住在华氏墓庐。冰心受聘担任当地中学教员,将那座祠堂式的房子改名为“默庐”。1940年吴文藻到重庆国防最高委员会参事室工作,全家又搬到重庆郊外的歌乐山,买了座没有围墙的土屋,冰心又将其叫作“潜庐”。每座房都伴有一篇美文,还有歌乐山小橘灯的故事,表达出冰心的乐观善良。

1946年吴文藻赴日本担任中国驻日代表团政治组组长并兼任出席盟国对日委员会中国代表顾问,冰心受聘东京大学教授文学,全家团聚日本其乐融融。他们看透了国民党的腐败,也拒绝了美国大学的邀请,毅然在1951年历经艰难返回祖国。1953年吴文藻正式调到中央民族学院工作,冰心也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全家搬到民院家属院的和平楼居住。大儿子在清华学建筑,两个女儿听从周恩来总理建议攻读英语专业。1957年反右运动风起云涌,儿子吴平、冰心三弟谢为楫,接着又是吴文藻相继被错划为右派。

十年“文革”中全家八口人(包括三个子女及其配偶)分别在八个地方,70岁的吴、谢还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种棉花。吴家终于挺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冰心深有体会地说:“有着忠贞而精诚的爱情在维护着,永远也不会有什么人为的‘划清界限’,什么离异出走,不会有家破人亡,也不会教育出那种因偏激、怪僻、不平、愤怒而破坏社会秩序的儿女。”

改革开放以后,1983年他们搬进中央民族学院新建的高知楼新居,窗户宽大,阳光灿烂。书桌相对,夫妻俩终日隔桌相望,各写各的,不时有熟人和学生来访,说说笑笑,享受着人间“偕老”的乐趣。1985年7月3日,吴文藻最后一次住进北京医院,一直昏迷不醒,在9月24日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冰心又独自在这套窗明几净的房子里,慢慢地回忆,宁静地书写。“人活着一天,就有一天的事情”,她的《我的一天》记录下一位智者的雅淡和充实。1999年2月24日,百岁的冰心老人安详地永远睡着了。她的骨灰和吴文藻的合装在一起,2002年10月21日安葬在八达岭长城脚下的“中华文化名人雕塑纪念园”里。

冰心说:“人生的道路,到底是平坦的少,崎岖的多。在平坦的道路上,携手同行的时候,周围有和暖的春风,头上有明净的秋月。两颗心充分地享受着宁静柔畅的‘琴瑟和鸣’的音乐。在坎坷的路上,扶掖而行的时候,要坚忍地咽下各自的冤抑和痛苦,在荆棘遍地的路上,互慰互勉,相濡以沫。”

(责任编辑:穆启春 CN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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