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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条":一条司法解释与"被负债者"的罪和非罪(4)

2017-02-27 21:22:10  中国新闻周刊    参与评论()人

统计结果显示:在进入被执行程序的“被负债者”中,58.9%已经(或即将)被列为失信人;51.6%离婚后的个人工资被(或即将被)执行;20.5%的个人婚前房产被查封或执行;甚至还有4.7%的人在执行过程中遭遇拘留。

他们常说的一句话是:一个婚姻毁了我前半辈子,一个判决又毁了后半辈子。

江西姑娘余天的生活便经历了这样从天堂到地狱的转变。她今年32岁,金融学海归硕士,娘家资产殷实,唯独婚姻太过轻率。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前,她甚至不知道丈夫老家在哪里,家里几口人。2014年,她离了婚,换来的,是接连不断的传票和起诉。她本来是个拥有2幢别墅、多处房产的“白富美”,转身就变成了负债2000多万的“白负美”。

但她最无法承受的,是周遭不明就里的指点与评论。她辞了工作,换了个城市生活,工资缩水一半,住在三人间的公司宿舍里,每天挤公交,只有周末能喘口气,乘5个小时动车,看看被家人照顾的两个孩子。

伤害并非局限于女性。根据彭云和李秀萍的统计数据,306个受害者中,有11.3%是男性。广西民族大学教授李长天就是一位“被负债的丈夫”。

出于对妻子的爱护和信任,他将自己的银行卡、工资卡、信用卡悉数交给在银行工作的妻子管理。直到因生活理念不同而离婚三个多月后,他才得知前妻深度沉迷于网络足球赌博,向7家小贷公司、3家银行和29人总共借款599.3万元,多年来拆东墙补西墙,资金链条终于断了,担心自己会犯诈骗罪,前妻还到派出所去自首。

前妻没有被法办,李长天却被以“共同债务”起诉了。他搜遍全家,向法院提供了诸多证据,其中包括一个“赌博笔记本”。“他们(赌博的人)管这个叫‘盘口’,具体哪天几点几分开球都记录得很详细。”李长天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这个本放在一个女士手包里,又塞进一个鞋盒,藏在卧室床下最里面。我平常怎么会翻一个女人的鞋盒子呢!”

但这些都没能为他免去偿还责任。李长天目前共收到3起诉状,一起未判,一起明确判决李长天承担连带责任;另一起虽一审裁定为前妻的个人债务,但之后下发了一页纸的“裁定补正”:根据“二十四条”,李长天无法证明自己毫不知情,仍需承担债务的强制连带责任。

因为债务和官司,李长天自己又欠下了30多万元,再没有经济能力继续打官司。一些债主直接跑到学校,有些明知他不知道妻子的所作所为,仍逼他还钱。从农村一路打拼到城市,读了20多年书,刚评上教授过了一年好日子,一夜间,李长天又一无所有了。他很担心,如果再有起诉,而他无力还债,被列为失信的“老赖”,“学校还留不留我?”他对《中国新闻周刊》哭诉起来,“我本来一个好人,现在反倒被逼成了‘坏人’。”

“二十四条”为何成了伤害婚姻利器

然而,自“二十四条”实施以来,情况并不是一直这样糟糕。

2011年以前,北京千千律师事务所——依托原北京大学法学院妇女法律研究与服务中心发起成立——受理的适用“二十四条”的案子,都是离婚时财产分割“捎带”的,律所副主任吕孝权最初也“没太当回事”。

“当事人离婚过程中,常有夫妻一方拿出一张借条来,标的额都比较小,2万、3万、5万,最多也不超过10万。”他介绍说。即便法官按照“二十四条”判另一方承担共同债务,因为标的额低,“也就这么着了”。直到近两年,千千律所才把“二十四条”当成重大事件来研究。

吕孝权的感觉与李秀萍和彭云对裁判文书网的案件梳理结果相符:利用“二十四条”判定夫妻共同负债的案件数目,2004年只有41件,从2005年起缓慢上升,但也不过数百件;直到2013年,突然翻了几番,达17802件;2015年,更是激增到8万余件。

关键词:被负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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