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担心有充分的事实依据。当事幼儿园的院长朱梅,是案件的关键证人,朱梅曾自述“和钱仁风关系很好”。案件伸冤过程中,在某次杨柱前往巧家拜访各方证人之后,朱梅家的老宅遭人纵火,她的表哥和侄儿险些被烧死在室内。
三剑客没有退后。除了共同行动,他们还有一定的分工。钱伦荣就主要负责和媒体对接:“我上网抄媒体电话,200多个,我就用手机一个个打。最多的时候一天打三、四十个电话。”每一个电话都是一个希望,但很多时候联系的媒体都没有下文。
王金贵那时在昆明的工地上打工,工资按天结算,虽然生活压力巨大,但只要是为钱仁风的事情,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请假。
钱仁左(钱仁风的堂妹)和她几个月的孩子
今年我们在南团村没有见到王金贵,只有他的妻子钱仁左和两个孩子在家。距离春节没几天了,但钱仁左告诉我们王金贵还在工地上讨薪。
“当时确实也是有压力,但是想到她(钱仁风)在里面压力比我们还大。”钱仁左这样说。
2011年,云南省高院驳回了钱仁风案的上诉。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三剑客”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但更让他们沮丧的是钱仁风从狱中打出的电话:“你们不要再帮我申诉了,算了,放弃吧。”
钱伦荣、王金贵明白,一直以来重情重义的钱仁风生怕连累他们。毕竟他们上有老,下有小,为了申诉日子过得紧巴巴,这就是个看不到希望的无底洞。
但是这两个男人很坚决,电话里他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放弃。
“他们这个家族真的很团结,而且帮她最多的,坚持最久的都不是她的至亲,这也是支持我走下来的原因。”杨柱这样告诉我们。
我后来问钱仁风:你是真的希望他们放弃吗?
她沉默了一会,拼命地摇头。她说她是内疚,不好意思再一直麻烦他们,但内心里特别希望他们能够坚持,极度害怕他们放弃后她又回到暗无天日的洞底,孤军奋战。
最终,所有人的坚持打赢了这场仗。2015年12月21日,钱仁风回家了。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像其它蒙冤者故事中那样,有鲜明的申诉者形象,而是一个个看似平凡的人,一起完成了一件不平凡的事。另外我也一直很疑惑,为何是一群并非至亲的人,帮助钱仁风最多?
“我们从小关系好,像亲姐妹一样。” 钱仁左这样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帮她,她哥哥姐姐更不知道怎么帮了。” 钱伦荣这样回答这个问题。
“不管是不是钱仁风,冤假错案,多久我都会坚持。”杨柱这样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了这个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无解的题目。
谈钱不伤感情
2016年11月,钱仁风拿到了她的国家赔偿,172.3万元,直接打入了她的账户。
一时间变成百万富翁,在这个西南小村庄里很多人开始问钱仁风借钱,甚至包括她的亲大姐。但是她一概都拒绝了,毕竟这些钱能让她之后的生活有个保障。
虽然没有借给别人钱,但是钱仁风却用这些钱还了“债”。
“钱仁风给我28万。”杨柱说得很坦然。
“你觉得你该拿吗?”我问。
“我受之无愧。”
谈钱伤感情,这是句老话。但是杨柱答得很坦然。他计划买一套房子,这笔钱刚好能够付首付。
钱伦荣和钱仁左一家也拿了钱,和他们这些年付出去的大体相当,他们不想要多。
“那些钱是她用青春换来的。”
债还清了,钱仁风在广州找到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也交了新的男朋友,所有的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惜,母亲没有等到她回来。
“天天盼,日日盼,夜夜盼,一年多颗粒不进,什么支撑着她,就是她要等钱仁风回来。最后实在支撑不下去了,走了。”
在钱仁风出狱回家的十几天前,精神早已受尽摧残的母亲离开了。这场团圆,终究有着弥补不了的裂痕。
“她花的钱,2万以上的她都跟我打招呼,我帮她把关。”钱伦荣,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侄子。
“法律上我们没有关系了,但是情感上,我希望她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杨柱,一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恩人。
采访中钱仁风笑了,像17岁时候一样
愿这个感人故事里的每一位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