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26日讯,去看守所前,记者就已得知,这次将要见到的是正在进行的2016北京榜样·最美警察评选活动的候选人之一——一名工作经验丰富的看守所女管教,而且还是女子管教警组的组长,更是围墙内的“心理治疗师”,曾荣获个人三等功2次、个人嘉奖4次。
2016北京榜样·最美警察评选活动的候选人之一——段星
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在被采取羁押措施后直到拿到法院的判决,这期间都要在看守所里度过。荣获诸多嘉奖,每天要面对和管理犯罪嫌疑人的女管教究竟会是什么样子?记者带着好奇走进了朝阳看守所。
“让她服从先得让她服”
围墙之内,见到段星,记者有些意外。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的80后女管教,脸上架着一副眼镜,不说话的时候一脸斯文。如此文静的外表跟她看守所管教的身份很难建立起联系。但跟她聊上一会儿后,记者便发现,段星的性格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北京大妞的直爽。
段星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但是,在她的履历里竟有长达12年的戒毒所工作的经历。2011年,段星被调到朝阳看守所任管教。很快她便发现,在人员构成上,看守所里的在押人员远比戒毒所里的吸毒人员要复杂。有着不同生长经历和家庭背景的她们,因为不同原因、不同程度的犯罪被关押进来,大多个性较强,好勇斗狠,不太服管。正常的交流和管理方式在这里似乎并不适用。一开始,段星没少碰壁。
但段星渐渐发现,这样性格的人也有她们的优点,一旦心里认可一个人,反倒会生出一些小义气,之后事情就会变得顺遂很多。要想攻心,就要先了解人心。为此,段星特意花时间研修心理学,还拿到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资质。
戒毒所加看守所整整17年的工作积累,段星经历过数千人,再加上心理学的专业知识,现如今,只要谈上一次话,段星基本就能判断出谈话之人的品性。
去年下半年,朝阳看守所来了一个涉嫌毒品犯罪的景阿姨,北京人,51岁。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因涉毒而受到羁押。多年前,景阿姨因贩毒被法院判过刑,后来又有过被行政拘留的记录。刚一接触,段星就知道,这一次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北京“老炮”——年纪大,阅历深,社会习气重,一定不好管!
果不其然。景阿姨一进来见到段星便甩出一句,“你这管教够年轻的啊”。之后她便仗着自己以前进过看守所,有过被刑事处罚的经历,愣是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老人儿”,根本不把段星放在眼里,张口就是“打住,我们以前如何如何……”,“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什么都明白”。
就拿打扫监室擦地这么件小事来说,在押人员都是按照要求两只手拿抹布蹲在地上擦,这样地上的渣子都能被带走。但景阿姨就是不听,偏要按照自己的经验一只手擦,结果就是擦不干净。就为这样的小细节,段星没少找景阿姨谈话,但都收效不大。
怎么办?依照段星的经验,管理景阿姨这样社会习气重的人,要想让她服从你,先得让她服你才行。于是,段星又找景阿姨进行了一次“非正式”谈话。这一次,段星没提任何关于看守所的纪律问题,而是用社会人的说话方式跟她“盘道”。
因有12年戒毒所的工作经历,段星对于传统毒品的类型和圈子了如指掌。过去能沾毒品的都是有钱人,当年京城毒品圈子里有点名气的人物段星都能叫得出名号。就这样,段星表面上是跟景阿姨瞎聊天,暗地里却是在“盘道”。
这次之后,监室的值班员惊奇地发现,景阿姨竟然收敛了很多,开始按照看守所的规矩做事了。值班员好奇地询问段星,“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后来,景阿姨不仅自己按照规矩做事,遇到新来不服管的,她还拿自己做例子,帮助段星教育起新人,“我刚来的时候什么样,你看我现在,还不是踏踏实实让干什么干什么。“
给女嫌疑人洗澡剪指甲
朝阳看守所设有12个女子监室,段星负责其中的3个。嫌疑人进入看守所后,通常会被随机分配到某个监室。
在这里,段星的身份不只是一个管教,更是一个“大家长“,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到看守所的人,段星都把她们当成姐妹对待,也让她们彼此以姐妹相处,用实际行动来感化她们。
今年,朝阳看守所进来了一名年轻女子。该女子因在北京的一家商场里偷衣服被处以治安拘留,拘留期间因抓伤管教的民警,又被以涉嫌妨碍公务罪移交刑事处理。
由于该女子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转到看守所时只能以“苹果”作为代号登记。刚来时,“苹果”的攻击性特别强,只要有人靠近她,她就会做出攻击对方的举动,还经常念叨“你们弄死我吧,我不想活了”。精神科专家远程会诊认为“苹果”患有躁狂型的精神疾病,给她开了药。看守所还给她戴上了约束带。从“苹果”不能让人靠近的表现来看,段星猜想苹果有可能受到过侵害。
“苹果”不洗澡,身上特别脏,段星便亲自给她洗澡。第一次给苹果洗澡时,段星一边给她擦洗,一边防范着“苹果”突然发作,同时不停地跟“苹果”念叨,“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洗完澡,段星还给“苹果”换了衣服,剪了指甲。整个过程,“苹果”都面无表情,表现得十分木讷。
第二次给“苹果”洗澡,段星依旧碎碎念叨,“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没事,你跟我说,一切都有我呢。”这一次段星发现,“苹果”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能与“苹果”沟通了。
果然,“苹果”开始接受段星,终于有一天她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出生地和出生日期,看守所这才核实到“苹果”的真实身份。据“苹果”自己讲,她原本是想来北京打工,可没来几天手机、行李全都丢了,一度露宿公园,还为了生活卖过三次淫。
“苹果”身材瘦小,长相秀美,28岁的年纪却长着20岁的模样。在药物的作用以及段星的照料下,“苹果”的情绪逐渐平稳,渐渐失去攻击性。因“苹果”经诊断患有精神疾病,不适宜羁押,“苹果”被取保候审。就在不久前,段星亲自送“苹果”回了老家。回到家后直到段星离开,“苹果”三次相送,依依不舍,总是央求段星“你再陪我待一会儿,跟我说说话”。
另有一名18岁女孩杨某因涉嫌贩毒进了朝阳看守所。父母未婚生下她,母亲吸贩毒,父亲是多次被判刑的惯犯。从小耳濡目染,杨某养成了一身恶习。得知杨某身世,段星像姐姐关心妹妹一样主动关心杨某的日常生活,令杨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在这种感召下,杨某放下芥蒂,主动向段星提供了她所知道的吸贩毒人员的线索40余条,协助公安机关抓获吸贩毒人员36名。
涉毒羁押的
女演员声泪俱下
每一个刚进看守所的人,出于个性原因和自我保护的意识,大多跟刺猬一样,敏感、多疑。段星的管辖区域平均每个监室有25名女性在押人员。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而且进到这里的人有些原本就想法偏激,心胸欠开阔。如何让她们和平、和谐共处,这成为段星最需要克服的难题。
结合心理学的专业知识,段星在监室内创建了“情感分享”环节。在押人员之间哪怕有一点点摩擦或者非常小的误会,段星知道了都会让她们把话说开,彼此理解,然后道歉拥抱。之后,段星还会在晨会时间跟大家一起分享,引导她们如何处理问题,彼此包容。正因如此,自从段星到看守所工作至今,其所负责的监室从未发生过一起吵架、打架的事件。
曾经有一名女演员因涉毒被关进了朝阳看守所。因担心演艺生涯就此断送,又担心自己被人认出来,这名女演员一度情绪消极。
这些年,段星也经手过不少名人、官员,以及做学问、搞研究的人。这些人碍于原来的身份,进到看守所后通常短时间内难以适应。对于这样的人,段星的经验是,先不安排值日和值班,观察几天,让她们适应环境,感受监室的氛围,放下架子后,再进行正常安排。她们中适应能力强的3到5天就能进入角色,慢的可能要经过7到10天的适应期。
对待这名女演员亦是如此。段星一开始没有给她安排值日,还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帮她缓解消极情绪。为了减轻她的思想负担,段星给她起了另外一个名字,作为在监室里的称呼。有“室友“怀疑过女演员的身份跑来问段星,段星总是以“这么大的名人关不了咱们这”遮掩过去。所以,直到该名女演员离开看守所,监室里竟然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她为此对段星感激不已。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女演员感受到了监室里的氛围,也加入了值日,和大家一样擦地、值班。平时,还会领着大家一起唱歌。
一次在段星组织的情感分享会上,这名女演员声泪俱下。她说,自己刚来的时候状态并不好,管教跟她聊天,姐妹们对她也非常照顾。在她没有被安排值日、值班的那段日子,都是姐妹们在为她付出,替她劳动,她心里都知道,也很感激大家。说到最后还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个躬。“室友“们为她鼓掌,现场哭成一片。
这就是段星。在密不透风的围墙之内,她在用自己的行动一点一点感化着看守所里的犯罪嫌疑人。这些人可能有过异于常人的经历和遭遇造就了如今的人格,或者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走进了看守所,在段星眼中,这样的她们更加需要被关爱和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