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告别同样匆忙。一年半以前,完全没有跳槽打算的他被乐视超级汽车的构想吸引,“揣着一片热情”加入这个团队。那时候,贾跃亭正在大力推销他的“生态”。在贾跃亭有关这个生态的用语中,汽车不是出行工具了,而是交通互联网生态系统。这又是一个技术词语,和“优化”一样。
“它将颠覆整个汽车产业。当汽车和互联网将要融为一体时,将会出现超越苹果的公司,而乐视将最有可能成为那家公司。”
杨帆对这份新工作的热情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他被一种自豪的情绪包裹着,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史无前例的事情。
白天,他们团队一起讨论业务、交换想法,激动时甚至会争吵起来。面红耳赤,但吵过之后的中午,在阳光中一块儿下楼吃饭。
这是他的一生中最有拼劲的一段时间。他不无怀念逝去的日子,“那时候大家心特别齐”,他感觉到了朋友们说的“互联网的魅力”。
理想和现实
杨帆跟这个社会里大部分奋斗在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一样,工作和生活的两条轨道扭到了一起。他会一直在公司加班到凌晨两三点再离开,周末或休假时,只要同事提需求,他也尽可能最快地给出反馈。
但他还是发现了现实与理想之间的落差。他安慰自己,车联网的概念在当时还很新,产业链上其他软硬件跟不上很正常。
2015年的感恩节,贾跃亭发表了一封全员公开信,信中称“乐视将从我独自带领大家蒙眼狂奔的时代,进入到一个全球合伙、全员共享的生态时代!”
杨帆把这条链接转到了朋友圈,分享文案的最后一句是:“世界向东,我们向西,感谢有你同行”。
入职时,杨帆跟公司签了三年的劳动合同,这个年限与他给自己的职业规划高度吻合。
他梦想着技术成熟的时刻,从0到1,“科幻电影里的车什么样,我们就能做成什么样”。
但杨帆觉得,现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连造一个芯片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一开始,他愿意主动把公司的宣传视频转发到自己的朋友圈,后来,领导再在工作群里扔链接,要求“全员转发”的时候,杨帆说看到那四个字时“觉得尴尬”。
“你想不想转发公司的东西,本质上是你认不认同自己正在做的事。”杨帆开始反思:揣着激情做的事值么?
他如今回头看自己在乐视一年半的日子,觉得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热心了,反倒给自己带来了一些麻烦。
今年下半年,团队成员离职的消息不断地涌来,杨帆自己也着手修改简历,接受猎头的面试邀请,和同事们每天聊天的话题也变成了“你又去哪儿面试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乐视的中层宋云涛(化名)也看到了这些报道,在他眼里,乐视的汽车梦和生态战略规划广阔而长远,他觉得虽然汽车有可能在亏钱,但“新能源汽车是时代必然趋势,贾跃亭不放弃汽车挺好的”。
随着贾跃亭发内部信正式确认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并提及要对组织变革,乐视内部的军心似乎受到搅动。
11月末,王茜的领导带着组里另一个同事毫无征兆地办理了离职,突然没了主心骨,她有点心慌,领导不说一声自己就走了,她觉得有点讲不通。
宋云涛也听说有人提了离职,还有人被“优化”了。但在宋云涛看来,优胜劣汰,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