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6-02 安可 桃红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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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安可 图丨来源于网络
电视剧《白鹿原》播出近半,收视率从刚开播时的0.4、0.5,慢慢爬到了0.8以上。
但豆瓣得分9.0,远高于《欢乐颂2》的5.2分、《思美人》的3.8分和《择天记》的4.4分,甚至比《人民的名义》的8.3分也高过一头。
打出五星的,占到了64.3%。
相信它的收视率还会节节攀升。
无疑,人们找到了这部剧的正确打开方式。
厚重的人文:半个世纪的时间跨度,黄土地上的爱恨情仇,人生于世的悲喜交集,这部戏里,全都有。
教科书级演技:老戏骨奉上教科书级范本演技,群演大多来自当地农村,却表现吸睛。可以说《白鹿原》里几乎全员演技在线,腮帮子里都憋着戏。
连一个全程无台词的傻子二豆,也被演活。
实际上呢,演员是长这样子的,萌萌的一个文艺青年。
角色个个丰满,不面瘫:《白鹿原》数百号人物,个个内心丰富饱满,不脸谱化,这是一绝。
就拿鹿子霖来说,坏到没有底线,你却恨不起来,因为他太真实,真实到竟然让人觉得可爱。
白嘉轩算是头一号正面人物了吧,性格里也有两面性。作为族长和小农的双重身份,使得他能热心助人、仁义无私,同时也逃脱不了固步自封、偏执独断的个性。
对人的终极悲悯:很少有一部剧能够对它所讲述的故事,持清醒旁观的态度,《白鹿原》做到了。
还是那个鹿子霖,做尽了一切坏事,这样的人,应该给他一个大快人心的悲惨结局,然而并没有。最后,他只是被抽空了思想,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麻木空洞地活着。
无论是善是恶,是丑是美,最后在时光的迁延中都得到了原谅。
这里面有大的悲悯。
当《白鹿原》里的男人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我却格外关注“妖艳贱货”田小娥。
因为在整部剧中,她太特别了。
特别在哪里呢?
首先,她基本上扛起了整个剧的情色担当,是情与欲的化身,几乎成了潘金莲的代名词。
其次,她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男人们的丑恶嘴脸,骂她最凶的,往往是眼睛停在她的奶子和屁股上最久的。
更重要的是,淫荡是她用来反抗男权社会的唯一武器,性爱是她寻找存在感的唯一渠道,她短短的一生,敢爱敢恨,全心付出,比天底下的很多男人都活得更有尊严。
从田小娥的人设来看,她是个美丽妖娆,但又头脑简单的女人,心地善良,对爱情抱有美好的希望,对束缚有着懵懂的反抗。
她的第一个男人,是郭举人。
这个男人,搁在现在,就是一个成功老男人的代表。“下了将军坡,土地都姓郭”,他家的土地比白鹿原一个村的土地还多。
麦收季节,他家的排场是这样的。
房屋更是深宅大院,一进挨着一进,连成片。
黄花闺女田小娥,嫁给这个年过花甲的老男人,其实就是卖身为奴,给主人夫妇倒尿盆,洗衣做家务,给长工们做饭。大老婆管得严,每月逢一才让老男人沾她的身,还在窗外监听,时间稍长,就喊:“你不要命了哇。”
田小娥自己都说: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这个时候,她遇到了第二个男人,长得帅气浑身肌肉疙瘩的黑娃。
在过去,一个女人对男权对命运最激烈的反抗之一,就是出轨。在这一点上,田小娥和潘金莲是一致的。
想想看,一个是苦守空房的地主小妾,一个是年轻力壮的青年长工,想不出轨都难。
小娥出轨黑娃,一方面是出于受辱之后的报复心理,另一方面出于本能的生理需要。
但这个男人,让田小娥醒了过来,她从身体和内心都爱上了他。
事情败露,她被披上淫妇外衣,一路敲锣打鼓游街,送回了娘家,黑娃历尽辛苦找上门,她义无反顾地跟他走了。
然而,满脸写着仁义二字的白鹿村,怎么可能收留这个“淫妇”呢?
白嘉轩不让他们进祠堂祭祖,等于根本不承认他们的关系,黑娃父亲鹿三更是连吼带骂撵他们出门。
这个鹿三,为人忠厚木讷勇武凶悍,却是传统仁义道德的死忠粉,田小娥给他做了一件新棉袄,他一句话不说扔在了泥地上。
这个世界从不给田小娥翻身的机会,鹿三就是这个世界最冷硬的一面。
但是,田小娥都不在乎,她只要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吃糠咽菜都开心。
住在村外的破窑洞里,粗茶淡饭,和心爱的男人朝夕相守,淫荡而满足,那是田小娥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她想养几只鸡,种上点菜,生几个娃,不管别人怎么骂,与世无争地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然而,黑娃跑去闹革命,将她丢在了破窑洞里。
闹革命没有错,黑娃根本没意识到,他这一走,将孤单无援的小娥,放在了极度残酷而又危险的处境中。
果然,坏种鹿子霖来了。
鹿子霖,无论搁在哪个时代,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渣男。
他精明强干,争强好胜,无原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色成性,而且,还趁人之危。
黑娃“搅风雪”失败,避祸他乡,田小娥为了救他,只好去求乡约鹿子霖,鹿子霖竟然无耻至极地说:这事,得睡下说……
正是他,让田小娥的生活真正走入了厄运。
上了鹿子霖贼船的田小娥,并没有变坏,她还是那么的单纯善良,她渐渐迷上了鹿子霖的权力,以及身体欲望带来的满足,再加上传闻黑娃已死,她也有空房难守独木难支的无奈。
但这个老渣男,满满都是套路,他对田小娥只有占有欲和发泄欲,他根本不会为一个女人动心,说好的救黑娃也只是个坑,到最后,为了打击白嘉轩,竟然怂恿田小娥去引诱白嘉轩儿子白孝文。
当初在郭举人家,田小娥和黑娃的出轨,还是偷偷摸摸的,等到了鹿子霖白孝文时,她已经大鸣大放地出轨了。
她似乎已经意识到,这辈子,想重新做回大家认可的好女人,几乎是不可能了。
白孝文成了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让田小娥始料不及的是,当她脱光衣服躺在他面前时,他却办不成事。从小受孔孟之道教化,再加上躺在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人人唾弃的荡妇,白孝文无法迈过这一心理关。
见色而不起意,这让田小娥对白孝文生出崇敬之心,呀,这是个君子咧。
由这种崇敬,继而生出了伟大的爱情。
这个可怜的女人,智商似乎永远不在线。
和黑娃在一起的时候,她还盼着能进祠堂,被族人承认,光明正大地拥有爱情。
到了白孝文时,她已经彻底绝望了。她将自己投入一场轰轰烈烈肆无忌惮的爱恋中,抽大烟、夜夜欢爱,朝生暮死,不问明天。
当她知道鹿子霖拖白孝文下水的真正意图后,她将一泡尿尿在了鹿子霖脸上。
这是《白鹿原》中,也是田小娥一生中,最有反抗精神的一个举动。
不过,她最终还是被抛弃了。白孝文外出乞讨多日,后绝处逢生当上了保安队长,才想起回来看她。一切都晚了,田小娥被鹿三用梭镖捅死,将窑洞砸塌,她化成了断壁残砖下的一堆白骨。
这就是田小娥的一生。
白嘉轩说过,要想在原上活人,心上得能插的住刀子。
白鹿原上,人人心头都插着把刀子,为了活下去,不惜扭曲自己,跟河川里的麻石一样冷酷无情。
爱情,在这个冷漠残酷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太奢侈了。
田小娥生来淫荡吗?当然不是。
将她从一个美丽单纯的女人一步步拖向放荡之路的,恰恰是心上插着刀的男人。
男人往往有两种情结:处女情结,荡妇情结。
一个优秀的女人,要么很容易被人捧为女神,要么,干脆被人踩到尘埃中。
你想相安无事地活着,没那么容易。
很不幸,田小娥被踩到了尘埃中,成了人人可以吐上一口唾沫的“荡妇”。
田小娥真的淫荡至极吗?
看她和那些男人白昼宣淫,没羞没耻地欢爱,有人忍不住拿她和潘金莲相提并论。
实际上,田小娥是整个《白鹿原》中大悲大美的人物。
回溯她的诞生,陈忠实说,在翻看20多卷的《蓝田县志》时,他发现其中竟然有四五个卷本用来记录本县有文字记载以来的贞妇烈女的事迹或名字。
“这些女人用她们活泼的生命,坚守着道德规章里专门给她们设置的‘志’和‘节’的条律,曾经经历过怎样漫长的残酷煎熬,才换取了在县志上几厘米长的位置。”
田小娥虽然荡,但身上有人性的光辉。
她从不欺骗自己的内心,对每一个男人也都真心,值得爱,就不顾一切,不值得爱,就用尿去羞辱,她从不懂得去算计谁,人人心上插着刀,唯有她的心始终温软如初。
而潘金莲呢,她的人设就是一个彻底的荡妇。
在《金瓶梅》中,潘金莲也是集中了天底下优秀女人的诸多品质,风姿绰约,弹得一手好琵琶,还能做一手好菜,女红也是百里挑一。
同时,她又是情欲的最高代表,最后化身成魔鬼,因为情欲,先后致死武大郎、李瓶儿母子、宋惠莲、西门庆等人。
真是活脱脱一个妖孽。
田小娥和潘金莲,虽然同样被冠以“荡妇”的恶名,但是,从人性的角度来看:潘金莲除了貌美,剩下的全都是丑陋。田小娥除了“淫荡”,剩下的都是美。
就连她的“淫荡”,也是美的。
田小娥这句话,说得特别好:你们男人把我当成啥了?!
在传统男权社会,女人啥也不是,无论是“处女”还是“荡妇”,都不过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偶尔有用,终究无用。你掏心掏肺地去爱男人,最后只会被撕的一寸寸一缕缕,像一株荒草枯萎在茫茫原子上。
田小娥呢,就是为爱而生的,不管世界多么狗血,男人多么怂软,现实多么残酷,在爱情面前,她像飞蛾一样扑上去,哪怕被烧成灰,那又怎样?
能像田小娥这样轰轰烈烈活一场,也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