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足球少年的离乡与返乡

新华社拉萨2月5日电 题：西藏足球少年的离乡与返乡

新华社记者王沁鸥、格桑边觉

在母亲眼里，小儿子益西伟色一放假就整天踢球。这几天，家里的足球破了，他却没有时间补。

大年初一，这个14岁的藏族少年就要开始跟着家人到各处走亲戚了。今年，藏历新年与农历春节恰在同一天。往后的几天里，益西伟色还要上房换经幡，在海拔4600多米的草原上跳锅庄舞，再把藏歌唱到藏北牧区的每一个深夜。

这些是益西伟色每年过年的传统记忆。但今年，却是不同。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草原的他，第一次为回家过年而加入了春运大军。三天前，他从北京飞越三千多公里返回拉萨，次日清晨又乘车北行，近五个小时后，他才终于回到了位于拉萨当雄县乌玛塘乡巴嘎村的家。

少年的首次离乡远行，全因足球。

2014年，萨马兰奇体育发展基金会在全国发起“萨马兰奇足球时间——三星足球教室”公益项目，其内容之一便是派教练到西藏选拔适龄小球员前往东部省区，接受由西班牙专业教练提供的短期足球训练。

益西伟色就读的当雄县中学是试点学校之一。而最近入选北京之行的消息，他自己第一时间并不知道。

巴嘎村地处一片山间草原，是个纯牧业村，手机信号全无。学校老师只得先联系了益西伟色在拉萨的姐姐，姐姐电话告诉了去乡里的亲戚，亲戚回到村里，才通知到了刚刚放牛回来的益西伟色父亲。

为了去北京，益西伟色向大哥借了手机。平时住校的他周末偶尔出学校，也会在这部手机上看几眼足球视频。他爱上了内马尔和C罗，但五大联赛的直播却一场没看过。关于俄罗斯世界杯，他也说不清自己心爱的球星是什么时候被淘汰的；而冠军是谁？“法国？”他想了好久才怯生生地说。

但谁也不能否认，益西伟色热爱足球。

“他哪儿有消停的时候！”母亲的语气里夹杂着宠爱与抱怨，“吃完饭就踢，在草原上从早到晚，放牛也不愿意去，回到屋里还老抱着个球。”

当雄县中学成立了足球校队，战绩在拉萨市数一数二。但益西伟色的班主任却希望学生们一心学习，在班里下了入队禁令。

“我们也希望他先好好读书。”母亲说，大儿子没读高中，与父母一样是牧民，家里现在仍只有牧业和挖虫草的收入。老两口一直希望，还在上学的小儿子能把书读出个样子，将来做个“拿工资的人”。

益西伟色对此不太高兴，但性格腼腆的他也不会顶撞老师。他周末很少出学校，仅凭对看过的视频的记忆，抓紧一切时间练习盘带、射门。他觉得自己比一些校队的同学厉害；与其他班的比赛里，他还上演过“帽子戏法”。

萨马兰奇体育发展基金会的教练来到当雄县中学选人时，都对益西伟色印象深刻：“这孩子左右脚都能盘带，球性出众。”

最终，他和七名校队队员一起来到了北京。老师们带领参观了诸多景点，益西伟色大多都记不清了。最让他期待的还是足球训练。

“平时在学校就是踢比赛，在这边能练到很多技术。”益西伟色说。

来自西班牙乙级联赛的教练费尔南多带领西藏的孩子们练了三天。教练说西班牙语，中文翻译讲话有些快，益西伟色听不清。但那些专项传接球和战术练习，他只看一遍示范就能明白。后来，他也会在翻译不在场时，凑到教练身边听他讲训练计划。谁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教练和孩子都在笑。

“这些孩子有很好的技术，但缺乏比赛经验。”费尔南多评说。而当得知益西伟色和伙伴们来自西藏，并且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乡时，费尔南多尤为感慨：“足球给了他们更多可能。”

对于高原热爱足球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可能性正变得越来越多。

作为西藏唯一的全国校园足球布局城市，拉萨目前已挂牌36所全国足球特色学校，每年八至十月举办校园足球联赛；青少年校园足球“满天星”训练营、“鲁能青训足球人才基地”已落户拉萨；在2018年青少年“未来之星”冬季阳光体育大会上，拉萨小球员斩获了初中组冠军和高中组亚军。而西藏唯一一支职业球队——拉萨城投足球俱乐部也与自治区体校联合组建了青训梯队。更多高原青少年正通过足球走向更广阔的舞台。

“我50岁了，最远只去过拉萨。”益西伟色的父亲说道，“现在孩子因为踢球，一下就去了北京。以后他踢球，家里都支持。”

但益西伟色在北京时却没怎么闲逛。训练之余，他把时间都花在了看亚洲杯上。“卡塔尔是冠军，三比一赢了日本，那个19号，进球真漂亮！”他的话难得多了起来。

足球场外，他印象最深的是鸟巢，“那是办奥运的地方。”如果2022年可以现场看冬奥会，他希望再来一次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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