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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金沙江畔——川藏交界金沙江滑坡现场采访手记

2018-10-16 18:56:01    新华网  参与评论()人

新华社拉萨10月16日电(记者薛文献)坐上次仁多吉的摩托车,我心里确实没底:不会把我摔到江里去吧?

此时是10月15日早上9时25分。大山深处的则巴村,太阳还没露头,但村民活动室前面的小广场已经热闹起来。

十几位村民每人手里拿一小块石头或瓶盖、纸团之类的物件,交到村党支部书记多吉手里。多吉把这些物件撒到地上,随手捡起一个问“谁的?”被选中的人就抢到了驾驶摩托车送人送物的任务,次仁多吉就是这样的一位幸运者。

来之前有人告诫:千万不要坐摩托车,太危险!但行驶一会儿,我就放心了。次仁多吉的驾驶技术非常好,尽管路面也就一个轮胎的宽度,有的路段轮胎打滑,有时树枝划过头脸,有时道路两边布满大小石块,但他都能及时避让,不差分毫。

5公里的山路,次仁多吉仅用了20多分钟,就把我安全地送到了金沙江边。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川藏交界金沙江山体滑坡的现场

10月11日晨,川藏交界西藏昌都市江达县境内金沙江发生山体滑坡,形成堰塞湖,数万人受灾,举国关注。我们新华社前方报道组一行五人,当天中午即从拉萨出发,驱车1800多公里,赶往四川省甘孜州白玉县——这里是当时唯一能进入山体滑坡现场的地方。

抵达白玉县,要进入滑坡现场依然很困难。13日和14日下午,我们先后抵达建设镇日西村和绒盖乡生公村,分别从滑坡体的上下游位置进行了观察,因距离太远,同事旦增尼玛曲珠只能先用无人机航拍。

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接近现场。这是记者的使命。

15日,我们做好了各项准备,再次向现场突击。7点多,我和旦增尼玛曲珠乘坐驾驶员丁增驾驶的越野车,驶离白玉县城。我们的向导是绒盖乡干部益西克珠,一位精干的藏族小伙。

这段公路只有45公里,但途中要翻越海拔4500多米的多拉山,水泥山路布满积雪,丁增警惕地盯着路面。远处有皑皑雪山,层峦叠嶂,近处苍松翠柏,雾霭阑珊,风景很美。

但行驶在常常能一眼望到谷底的大山悬崖边上,道路两边又无任何防护设施,我们真的有点提心吊胆。

好在我们安全地抵达了则巴村,又安全地抵达了金沙江边。

离开灌木丛,我们跟着前往滑坡现场运送物资的十几位当地村民一起前行。在树丛中大约走了几分钟,视线一下子开阔了起来:西岸是高高的峭壁,东岸是被茂盛植被所覆盖的山坡,浑浊的金沙江从两山中间奔泻而来,曲折迂回,发出阵阵怒吼。

我们走在金沙江东岸,从南往北行进。刚开始走的是紧贴着江边的碎石路,蜿蜒曲折,宽度仅容一人通过,距离江水大约两三百米。往下看,头晕目眩。我一直在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踩好每一步。如果稍不留神一脚踩空,就可能滑下悬崖。

行进途中,我也不停提醒我的年轻同事们,一定注意脚下的路。

在江边急行军半个小时,站上一个小山头,巨大的滑坡体突然出现在眼前:灰褐色的山岩完全裸露出来,与江两岸郁郁葱葱的植被形成鲜明的对比。堰塞湖坝体及下游很长一段距离,都有塌方体的堆积物,甚至对岸的山坡上都有被水冲刷的痕迹。

出发走了50多分钟后,我们正在爬一个小山坡,碰上迎面走来的一大队人马,打头的小伙子还举着鲜红的党旗。原来这是白玉县县长阿央顿珠、县委副书记胥东、副县长格让和县乡干部以及抢险力量。

他们接到命令正从滑坡现场撤回县里。我们简短攀谈了几句。得知他们总共有35个人,10月11日就抵达了滑坡现场,之后一直坚守在那里观测水情及山体情况,还为前来此处的各类人员提供保障。

在快接近滑坡体的地方,进入一段特别难走的荆棘丛。这里确实没有路,身前身后全是灌木,有的还带刺,不小心就会伤到手和脸。有的地方灌木特别密,只好低着头硬冲过去或者低身钻过去。

此时,我意识到我们可能走错了路,也理解了之前通过山路进入滑坡现场的人们,可能也在这样的灌木丛里走过了十几个小时。

徒步近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抵达滑坡现场指挥部。

这里是滑坡体对岸半山腰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草地,还搭建了几顶帐篷。山下就是堰塞湖。

大部队撤走后,留守的还有乡、村干部和水文、地质部门的11个人和来自武警甘孜支队的5名官兵。现场的负责人是绒盖乡党委书记根忠翁姆。她说,后面的任务是继续对滑坡体和库区进行监测、观察。

根忠翁姆说,她随县领导第一时间就来到这里,五天没有洗脸,没有换过衣服,直到昨天中午所有人才吃上第一顿热饭。

接到命令就出发,根忠翁姆说根本来不及换身上的藏装和脚下的高跟鞋。“什么也没带。”她苦笑了一下。

“最难的是饮水。我们把金沙江的水打上来,放上一段时间,澄一澄,就这样喝,每个人也只能分一小杯,还是冷水。每天只能吃点干粮、饼干。方便面大家都让给专家吃了。”驻守滑坡现场的人里,她是唯一的女干部。

此刻,几位干部一边在火堆上做饭,一边给我们讲这里的故事。最多时指挥部有九十多人,又没有帐篷,晚上大家就在草地中间烧堆火,在四周的树下露天宿营。第三天搭了一顶帐篷,供专家夜宿。

“今天人少了,大家终于可以住进帐篷。”我听到有人在笑。

68岁的则巴村村委会主任泽仁牛麦告诉我们:“尽管好多地毁坏了,牛也不见了,但这些都没什么。干部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吃不上饭,喝不上水,把群众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我们大伙都看在眼里,很感动。”

吃午饭的时候,根忠翁姆招呼我们一起吃。今天他们煮了一锅米饭,还有肉和菜混煮的汤。我们感受得到,在这样艰苦的地方,他们有多么的不容易。于是,我们吃了随身带来的自动加热菜,每人喝了一碗汤,临走时把随身带来的矿泉水和一些食物留给了他们。

返回的路似乎轻松了一些。我们还碰到了四个藏族小伙,其中一人背着沉重的发电机。四人有说有笑,健步如飞。

几辆摩托车载我们返回了则巴村。我坐的是其美登巴的车。同事后来告诉我,这些村民的脚上都有伤,因为道路坡度大,泥泞湿滑,他们要不断地用脚蹬地保持平衡。但他们灿烂的笑容,乐观与坚毅、热忱与淳朴,深深地鼓舞了我。

深夜,当我在宾馆里写这篇稿件的时候,金沙江的涛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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