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呼格案”在内蒙古当地已经不单纯是法治案件,它的再审,需要更高级别领导的支持。
由于主导复查此案的相关领导的退休或人事变动,汤计这时自己只有等待,希望以后能有开明的领导出现,他安慰李三仁夫妇,“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碰到好官就翻了。”
同时,他开始主动联络外地市场化媒体。汤计将市场化媒体看做是自己策略的一部分,当新华社不能发稿的时候,需要市场化媒体放出消息。
2011年1月,曾主导复查此案的前政法委副书记胡毅峰重回政法系统,被任命为内蒙古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院长。汤计忽然觉得“机会又来了”。于是又开始组织记者采访,写内参。
鲜为人知的是,直到“呼格案”启动再审之前,汤计并没有去过李三仁夫妇家中。在充分利用各种资源的时候,他也时刻提防被人利用,“我在帮他的时候,要严防人算计”,汤计怕被拍到登门的照片,授人以柄,就说不清了。
2005到2007年,汤计一共写了四篇内参,并在2007年2月的新华社《瞭望》新闻周刊公开发表,这是国内媒体首次公开披露“呼格案”。
内蒙古检察院检察长邢宝玉也在这一时期告诉汤计,检察院还不能抗诉,否则法院维持了原判,法律程序就是死结了,“呼格案”就没戏了。
在参加广东电视台《社会纵横》栏目时,他再次强调了这个观点,“做任何事都要有策略,记者做舆论监督也有一个策略,你不要四面树敌,不然就阻力会很大。我当时的策略就是,把这件事说出来。要对事不对人,我要的是案件平反,追责的事交给国家,不然阻力太大。”这是他确保采访安全的方式,也是确保自身安全的办法。
“他的朋友遍布每个领域”
成为记者之前,汤计想过做排球运动员,当兵,或者做个开解放卡车的司机,但都因为姐姐的阻挠而没有做成,那时他曾经抱怨姐姐管得太宽,但现在回想起来,他说,得感谢姐姐。
不过运动员的经历倒是磨炼了他。“那时候,每输一场比赛,大家马上分析原因,就你啊,没守好;你明天把那高个子盯住了……然后明天继续输,没事,下来继续总结。”汤计说,屡败屡战的性格就是在那时形成的。
1988年,他通过中国新闻学院的学习,进而进入了新华社。
在新闻学院学习时,他有了人生的偶像--新华社原记者王殊。王殊在建国前是随军记者,建国后成为新华社国外派驻记者。因为在中苏珍宝岛冲突时,对苏联战略重心的分析,被毛泽东和周恩来接见。其后,逐渐转型成为外交家,担任了外交部副部长。
汤计佩服王殊的是他的调研能力,虽然没有留下新闻写作的名篇,但是却成了新华社派驻单位里对所在地情况最熟悉的人。
汤计在内蒙古广交朋友,“他的朋友遍布每个领域,无论是政界还是商界,无论是名流还是草根,都有他的老熟人。”新华社内蒙古分社记者张丽娜告诉新快报记者,“汤老师知名度大,找他反映情况的人很多,每天只要他在办公室,总是会接待几波。”
这其中有许多像李三仁夫妇一样的人,去他的办公室找他。汤计告诉新快报记者,很多问题能通过自己的关系解决,就不会写稿。那个时候,他不再是单纯的记者,而是充当社会问题协调员的角色。
找他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一对夫妇从近千公里外的通辽市赶来,找汤计诉苦,为的就是家里继承遗产的纠纷。汤计将这种工作称为“记者做思想工作”。
如今,这样的结交随着“呼格案”的平反,名气的增大,与他联系的人更多了。
新快报记者采访之时,他的电话响个不停,这时要一边听着“案情”,一边耐心解释,“我只负责内蒙古的新闻,你是哪的?找一下沈阳分社……”但电话那边往往充耳不闻,仍是喋喋不休地诉说, 这时汤计会忍不住:“姑娘,你怎么听不懂话呢,哪的新华社都一样,并不只有我汤计能帮忙。”
汤计在选择帮助哪些人不帮助哪些人的原则是这样的,“比如刚刚的电话,说是一个涉及几千万的案子,马上要开庭了,让我去,我才不去,让他先发材料我看看,这些说到底不就是钱吗?涉及人命的、重病的我才去帮。”
2014年12月23日12时,结束了上午的采访,汤计把新快报记者带进了新华社附近一家庆丰包子铺,“我原来其实算是没出息的,同龄的都到北京升迁了,就我还留在内蒙古。但这次回来北京聚在一起,大家都说,虽然汤计没当什么官,但在新闻史上留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