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文(左)曾面试一位在北京海淀一处农贸市场摆摊的美国密歇根大学博士后孙爱武(右)
经济观察报:你人生的第一次转折出现在什么时候?
李小文:出现在1965年的一天,我在《光明日报》上看到一篇姚文元《评海瑞罢官》的文章,心里很不服气,就写了一篇反驳文章给《光明日报》寄去,并很快收到他们的用稿通知。可没想到,形势突然变了,那篇稿子不但不准发表,还作为严重的政治事件被退回大学,成为批判我的罪证。
我们毕业时,毕业去向分了四档,第一档是政治上最红的,能分到国防科工委;第二档是政治上还行的,可以分到电子科技部;第三档是普通人,一般分到地方的单位;第四档就是我们这种犯了点小错误的,谈不上多大的罪,没什么大把柄,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定性,于是就把我安排到西昌的一个部队农场里种田,算是对乱写文章的惩罚。
经济观察报:在农场时你都做什么,为自己的出路担忧吗?
李小文:在农场就是磨时间。出路肯定是要想的,但也不知道在哪里,那时候,个人根本没什么选择,只能等,那种感觉就像现在年轻人经常说的 “郁闷”。不过,我想,如果以后能再分配,要先有一门手艺,所以在农闲时,我就去学习修柴油机、拖拉机什么的。一年半以后,算是照顾夫妻关系,通知我去绵阳一家小无线电厂当技术员,当时是很高兴的,因为能从农村出来了。
经济观察报:进工厂后,感觉好些了吧?
李小文:日子也不好过。我不会表现自己,在那小厂自然也不受重用。一开始,让我去农村修对讲机,就是给收音机加个联网功能,把它们变成有线电台。后来,厂里开了个修东西的门市部,让我负责,还让我带了个徒弟。我工作也不勤奋,把徒弟教会后,就回家带小孩去了。有一次,徒弟在门市部里用电炉做饭,停电以后,他没拔插头就走了,来电以后,门市部就失火了。虽然徒弟是直接责任人,可我是他师傅,自然也要做检讨。门市部被烧没了,他们也不知道把我往哪儿放,就让我去仪表科搞产品,去了没多久我就考研了。
经济观察报:考研是为了多学东西,还是为了让自己摆脱那种不得志的处境?
李小文:我也没什么大志向。考研也挺偶然的,那天,我在绵阳的厂里,下午4点,支部书记过来聊天,说在报纸上看见要恢复考研了,我误以为他是鼓励我去考,就说,考也行。等到下午6点下班的时候,全厂的人都知道我要考研了,而且都用嘲笑的语气来问我,各种挖苦的话满天飞,反而把我逼得非考不可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支部书记来讲和厂里人的挖苦,我是肯定不会想到去考研究生的。
一边学遥感,一边看小说
经济观察报:到中科院学习遥感后,觉得那是一门怎样的学科?
李小文:到了中科院,对遥感也还不是太了解。实际上,我当时的导师杨世仁先生是搞计算机图像处理的,我1977年报名,1978年参加考研,还没有录取,就被通知去参加英文统考,然后就出国了,所以我在国内根本就没有学过遥感。
经济观察报:所以,直到去了美国,你才开始第一次很认真地来学自己的专业?
李小文:好像也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是公派出来的,回去以后还要好好做事,学得太差不好意思,所以,也就稍微比原来认真了一些。但我对自己的要求始终是及格就行,因为从小就是这么个性格。在美国念研究生,满分是五分,三点五分以下要受警告,我每次都争取考试高于三点五分,但如果考上了四分我就觉得自己吃亏了,得尽量把分数压下来。
经济观察报:你在美国最喜欢干什么?
李小文:好像干得最多的事就是读小说。因为包括金庸武侠在内的很多小说,都是原来在国内根本看不到的。图书馆里专门有一层楼是中国、日本等东方国家的小说,我当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小说。他们的图书馆是开架式的,借多少都没限制,我每次都提着旅行袋去借书,一次借一袋。我当时最喜欢读金庸,最喜欢《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我觉得自己在性格上还是有点像令狐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