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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写小说的官员们

2016-09-27 07:28:19  法治周末    参与评论()人

近日,河北廊坊环保局副局长李春元因为一部24万字的小说而走红。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小说《霾来了》引发了民众对于当下环保困境的共鸣;另一方面,则是李春元的官员身份。

事实上,官员写小说并不是新鲜事。

据法治周末记者不完全统计,自2008年以来,仅在公开报道上提及的写小说的官员就有几十人,涵盖从副科级到正国级等级别,来自环保、文联、广电等不同部门,且其中不乏知名高产作家。

题材内容:

一头是百姓,一头是官场

2010年,作家王跃文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官员搞文学创作在中国是一个很古老的传统,但“今不如昔”。

作为“中国官场小说第一人”,早在1999年,出身官场的王跃文便因一部官场小说《国画》而走红。王跃文曾在湖南省政府办公室工作过。在他看来,一个现实是,在数量庞大的官员群体中,鲜有作家。

不过,官员作家数量也并非像王跃文说的那样稀少。2008年,有媒体报道了陕西文坛的官员作家队伍。包括时任陕西省政协副主席张伟、陕西省国家安全厅厅长李宗奇等高级别官员都出现在了名单里。

据陕西文学刊物《美文》副主编穆涛介绍,官员写作队伍在全国其他省份也有,但都没有像陕西这样形成风气。从基层到厅局、从乡镇到省委,可以说已成规模。

穆涛还提到,当地官员的作品大都以记叙历史文化、关注百姓生活的“手记”散文及小说为主。

法治周末记者也梳理发现,不少官员作家写的小说非常“接地气”。包括河北廊坊环保局副局长李春元的《霾来了》、时任吉林长春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李发锁的《动迁》等官员所著小说均是如此。

而除了百姓生活,官场也是官员作家们在创作小说时所热衷的题材。

事实上,在《侯卫东官场笔记》《乌纱》《芝麻官悟语》等热销官场小说背后,均是供职于政府部门的官员作者。

比如,《乌纱》的作者汪宛夫就是浙江一名有着20多年工作经验的纪检干部,他在10年中创作出了10余部官场小说;而到2010年已7次再版的《芝麻官悟语》作者王敬瑞,则是山西一位老资历的副市长。

和专业作家不同,官员作家往往没有大把时间从事写作。因此,创作时间是官员作家们需要面临的首要问题。不少官员作家都选择晚上或者周末的休息时间进行创作,还有一些则是见缝插针地进行。

汪宛夫还自嘲是没出息的男人,“别的人一般应酬啊,出去吃喝总是有的。像我这样周末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书房码字的男人少啊,所以家里人尤其是妻子是很支持我写书的,因为我很听话。”

着笔优势:

谙熟官场常识与潜规则

说起写小说的初衷,“记录”“感悟”和“沟通”是官员作家们多会提到的关键词。

王敬瑞曾表示,自己一生中就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党和人民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办了些有益的事情,为老百姓做了一些好事;第二件事就是在做事的过程中有很多的感悟,写成了这本书,给年轻人留一些东西,也给自己留下一些东西”。

事实上,由于官员们自身所处的平台,听到看到的事情更多,而且小说的内容多和自身的工作经历相关,官员比专业作家更具创作优势。

在环保部门工作将近十年的环保人贺震这样评价《霾来了》:“抛开文学创作水平不谈,这部小说里很多情节都反映了现实。从环保工作角度来说,内容也比较专业。”

而在官场小说中,这种优势更甚。

曾任湖南临湘市副市长的作家姜宗福曾透露在他离开官场后写成的《我的官样年华》中披露了许多官场隐私。

“如果字是横着签的,意思是‘可以搁着不办’;如果是竖着签的,则要‘一办到底’;如果在‘同意’后面是一个实心句号,说明这件事必须‘全心全意’办成;如果点的是一个空心句号,百分之百办不成。”在谈到官员签字潜规则时,姜宗福说。

汪宛夫也坦言,局外人很难去了解真正的官场。所以写出来的小说可能好看,但是在圈内人看起来就非常可笑,因为一些官场的基本常识都会搞错。

汪宛夫举例说曾看到过一本官场小说,名字叫《副省长的女秘书》。“一看这书名就知道是个外行写的,因为国家有严格规定,官员是不准配异性秘书的,写这本书的作者明显不了解这种官场内的常识。”

“我在纪检机关20年,具有这样的生活经验,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不需要很累,我在写作过程中,可以说信手拈来,不需要太多地去关注这个事情。”汪宛夫说,他小说中写到的很多细节都是真实的官场现象。

微妙关系:

担心有人对号入座

不过,虽然二十多年的官场经历让汪宛夫有足够的素材去布局他的小说,但问题在于,小说是生活的比喻句,但是却不能让所有人都看出来。

事实上,身为官员,很多时候写小说不仅是考量文字的功底,更是做人为官的智慧。汪宛夫就表示,自己在官场,去写这个官场,最重要的就是把握真实和艺术之间的度。

著名文化学者余秋雨在《芝麻官悟语》的序言中的一句话或许可以体现这种困难,他说:“这本书有点稀奇,因为这是一个最没有条件写书的人,在一种最不适合写书的环境中硬挤出来的。”

李春元也同样坦承,现实比他的虚构世界要丰富得多。这位长年做宣教工作的正处级官员深谙表达的分寸,而身边的人时常比他还要谨慎。经常有人提醒他,“李局长这个是不是写得太猛了”。他则吸纳民意,“再往回收收”。

尽管如此,李春元还是生怕有人对号入座,小说里的地域名称也用字母代替,“但还是会有人对号入座”。

作家刘毅十多年前写小说时还是一名正科级干部,他后来跟媒体坦言,当时小说中的人物根本不敢触及县级领导,主要原因就是担心有人对号入座。

“如果我的小说人物写县级领导干部,因而被某个县委书记、县长对号入座,给我穿‘小脚鞋’,那我就很难过了。但是写乡镇不同,即便有人对号入座,或者对我不满,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这其实是一个很无奈的选择。”刘毅说。

“特别是官场小说,尤其要处理好这方面的关系,从以前的作者来看,因为处理不好,惹了麻烦。其他小说写了真实的人物没关系,反腐文学尤其要处理好这种关系。”汪宛夫同样感慨。

和刘毅一样,汪宛夫过去的官场小说写的都是低层的干部,写处长、局长较多。后来的小说《国色》写了一个省级干部。他说,以前这本书有一个副标题叫“省委副书记”,但是出版的时候去掉了,因为从出版角度看,“太扎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写了20年,写《国色》前封笔5年积累,才敢下笔去写一个省级干部。”汪宛夫说,做官做得越高,水越深,写官场小说也一样,写得越高,需要的道行越深。

作者态度:

大多低调,少数辞职

因此,或许是出于规避风险等方面的考虑,官员作家们大都比较低调,不仅外界不了解他们的具体身份,在单位内部也大多选择低调处理,甚至隐瞒自己的创作。

《侯卫东官场笔记》的作者张兵就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向外界公布他的具体身份。在2012年2月的一篇报道中,张兵当时的职务是重庆永川市政园林管理局副局长。

2010年11月15日,“2010年度中国作家富豪榜”发布。在这个榜单上,24位上榜作家富豪都是大众熟知的作家,但因出版《侯卫东官场笔记》以190万版税位列22位的却是张兵的笔名——大众熟悉而陌生的“小桥老树”。

神秘的身份引发了舆论的关注。当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小桥老树”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只说自己姓张。“我并不想出名,我很害怕正常生活被打乱,也很害怕有人对小说中的情节对号入座,写作只是我的爱好!”

同样,汪宛夫也低调处理着自己写作的事情。身边的同事都知道汪宛夫喜欢写东西,但大家并不清楚他具体写的是什么,而汪宛夫在单位也不会和同事讨论自己的官场小说。即使书出版,汪宛夫也依然低调处理,并没有向同事赠送自己的新书。

不过,也有一部分官员作家对此并不避讳。

王敬瑞就曾明确表示:“我这个事首先是正事,而且里面没有一点点是让人读了有污染的。我这个人恰恰就是这样,既然是正事,做了就不怕别人说。”

值得关注的是,包括王跃文、刘毅等在内的官员作家也干脆选择辞去公职,专职写作。

王跃文就是其中之一,他曾这样戏谑自己:“文坛中人说我是官人,官场中人说我是作家,用时髦话说,我是边缘人。其实,我什么都不算,只是个尴尬人。”

2001年,王跃文终止了自己的尴尬地位。此后的王跃文似乎就此获得了职业与心灵的双重自由,保持着几年出版一部小说的产量。《梅次故事》《朝夕之间》等长篇小说及电视剧剧本《龙票》相继问世。

回顾自己曾经的官场生活,王跃文说:“如果再回到官场里面,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责任编辑:周晶晶 CN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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