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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工厂亲历记:除了点名没人问我名字(2)

2015-05-22 09:05:00  中国青年报    参与评论()人

他经常会“跑题”。比如突然问:“现在的100块钱十年以后相当于现在的多少钱?”我们有人说10块,有人说1块。他说:“为什么钱越来越不值钱?因为人的欲望的膨胀超过了财富的增长。”他又说:“钱买不来命,也买不来声誉。如果我们公司的产品出了质量问题,影响了声誉,那么这种损失用钱是补偿不了的。”

在培训最后,他说:“我想送给大家一句话:下班慢点儿走!”他重复了5遍,接着说:“现在充斥人们视野的都是:更高、更强、更快,所以我要强调下班慢点儿走。这和质量管理相关,我们下班之前要把各项工作都检查好再走。”

我问其他人对这位陈先生的看法,一个女工友说:“他给我们鞠躬的时候,我都不敢看,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机械化外的温暖亮色

中:

据您所见,流水线上人与人的关系是怎样的?

吕:

生产线上人与人之间很少有社会关系,大都是机械化、工具化的关系。当然,人毕竟是人,无论工作多么紧张,人与人之间还是会产生互动,也有积极的一面。

比如有一天夜里,我被临时安排了一个岗位。我前一个工位的男工负责热熔电脑前框上的螺丝,我负责把热熔之后的产品从机器上拿下来,给下一个工位。进行热熔的机器设备非常简陋,通着电,看起来像开膛破肚似的。我第一次接触这个,看着很可怕。

突然热熔器出了问题。男工就停下来检查,把手伸到机器里面。我用特别恐怖的眼神看着他每一个动作,担心热容器万一压下来怎么办。男工友就跟我开玩笑说:“我没事的,只要你的手不要伸到下面来就可以了。”当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非常疲劳,特别难熬,但是他的一句话带给我许多温暖。

中:

除了语言关怀,打工者之间也会有互助行为吗?

吕:

有的。记得有一次,我被安排去安电源开关的按钮,忙不过来时,面前堆积了一些产品。相邻工序的男工看到了,有时候就腾出手来帮我扣上一个。他帮我的时候,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说话,好像什么也没有做一样。我心里特别感动,但看着他的表情,又无法表达感激之情。在流水线上时,彼此之间交流很少,经常面无表情。在这样的氛围下,我只能把谢谢装在心里,说不出口。

玩手机是主要娱乐,易感孤独寻求“作伴”

中:

青年打工者在工作之余,有什么样的文化娱乐活动?

吕:

在车间休息时,所有人都低头玩自己的手机。回到宿舍,不少人上网玩游戏、看娱乐片。

不少企业都设有阅览室。我去打工体验的一家台资工厂,宿舍登记处的大厅里有很多排书架,大都是空的,只有一个书架上凌乱地放着几十本书。我去的德资厂也有一间工会阅览室,但是普通工友不会进去。我访谈的重庆富士康等企业的青年工人告诉我:“没有时间去。”

有的女工会去K歌,我认识的一个“90后”打工妹则可以一个晚上都玩“QQ炫舞”,在网络上虚拟跳舞。

中:

您觉得青年打工者孤独吗?

吕:

在工厂,我发现一个普遍的现象,就是“作伴”非常重要。几乎所有女工都是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或者男女朋友,一起上班、吃饭、下班、逛街,永远需要有人作伴。

跟我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两个甘肃小妹妹,老家是同一个村子,一起上职高,又一起打工。她们无论进哪个厂,可以不分配在同一个产线,但是如果不分配在同一个车间、不能一起上下班的话,她们就宁可离开。在她们看来,作伴比工作要重要。我觉得这是一种用浅层次的作伴,来化解深层次的孤独。

(责任编辑:项景尧 cn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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