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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瘾君子、孤寡老人,被驱逐的郑州“尬舞天团”(2)

2017-04-29 08:07:08    剥洋葱  参与评论()人

郑州街头的“尬舞”天团。

板寸的,长发的,反戴帽子的,染了杀马特式红发的,在迪厅里舞曲的强烈节拍中,他们像狂风里的植物,自顾自地摇摆、扭动。

有人竖着拇指与食指,像举着两把手枪,有人半蹲状,双手跟着节拍往下摆动,像给麦苗施化肥,还有人跟着节拍不停抽搐“触电”,有人跳舞中间模仿猴子的动作……

因为这些独特的舞姿,舞者都被网友们取了“艺名”。“举手枪”的叫双枪大妈,“施化肥”的叫化肥哥,“触电”的叫电王,模仿猴子的叫齐齐国王,顾东林因为头发染成红色,跳舞卖力,看起来像是“用生命在跳舞”,被称为红毛皇帝......

公园成了露天舞池,观众举起不同型号的手机,把舞者们送上互联网,使之被观看、转发和接受褒贬。

“二百舞”、“抽筋舞”、“尴尬”……

网上评论如潮,最终,人们把他们的舞蹈叫做尬舞。

对于这个称号,红毛皇帝表示接受,“吸引人”。

前不久,他们迎来更大的关注度。三月,美国、俄罗斯、印度的三名专业舞蹈家来到郑州,与这些广场舞者切磋。4月初,《乡村爱情》赵四扮演者刘小光出现在郑州市人民公园,与尬舞团队互动,临走前还关照遇到什么事情,“四哥无条件帮助你们”。

4月中旬,尬舞天团部分舞者被邻省某电视台邀请参加比赛。

“没法形容,逆天了,没道理。”

不知是出于嘲讽还是追捧,依照现在流行的叫法,网友将这个团体称为“尬舞天团”。

分裂

“直播”引出的帮派分立

出于扰民的考虑,很多城市的迪厅,都把场所定在建筑顶层或地下室,伴随着黑暗、镭射灯和劲爆的舞曲,人们的身体释放出平时不多见的舞姿。

当这种舞姿被移植到光天化日下的广场上,自然刺激着人们的眼球。

围观者当中自然分成了两派,且立场坚定。

“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人群外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大声喊道。

一位老人噘着嘴,斜目而视,“你看那个瘦猴,穿着被单儿做的衣服,围着一个女的跳来跳去,成何体统?”

有人总结得更直接:他们低俗的表演,才是最大的扰民。

流浪汉、瘾君子、孤寡老人,被驱逐的郑州“尬舞天团”

二强子和顾东林在一起。

人群中也有不同的声音。

一位中年妇女表示支持,“他们又不是跳脱衣舞,只是舞姿开放一些,娱乐了自己,又锻炼了身体,还给大家带来了欢乐,怎么叫接受不了?”

她旁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跟着音乐节拍,不自觉地扭了起来,咧开嘴,露出不完整的门牙。

“公园是公共场所,不在居民区,谈不上扰民。”

昨天,金水河岸,一名执法人员表示,“他们跳舞可以,主要是还搞直播,没有正式工作,靠这个赚钱。”

而“赚钱”这两个字,也直接让“尬舞天团”内部分裂成两派。“二龙子派”和“二强子派”。

二龙子派成员大猫(化名)的说法是,二强子靠直播尬舞就赚了几十万。“尬舞团分成两拨,就是因为二强子挣了钱,不让大家得好处。二龙子才带着一拨人离开的。”

二强子团队的王长河(化名),智力似乎有些问题,身高不到1米4,也被长毛认为是二强子赚钱的工具,“利用他们的缺陷吸粉,不厚道。”

但二强子派的顾东林反驳,“是他们自己想挣钱,就拉出去自立门户了。”

顾东林替二强子解释,“他是有很多粉丝,但是粉丝刷礼物的不多,一天除去流量,也就一百来块钱。”

对于利用王长河缺陷挣钱,二强子团队的一名舞者称,“齐齐国王是扮演丑角,但是我们哪个不丑呢,不丑别人能叫我们尬舞吗?既然是玩,何必那么认真。”

两派唯一的达成共识的是,在直播间里粉丝的叫喊声中,他们都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有了当明星的感觉。

顾东林也想对那些“喷子”说,“你不知道跳舞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你也不知道跳舞前我们是什么样子。”

流浪汉、瘾君子、孤寡老人,被驱逐的郑州“尬舞天团”

“红毛皇帝”顾东林在直播。

存在感

流浪汉、瘾君子、孤寡老人

“齐齐国王”眼睛愣愣地盯着远方,叹了口气,“没有尬舞,我可能就死了。”

三个月前他还是个流浪汉,在街头扒垃圾桶,为了赶上饭点有吃的,一天到晚不停地找。“城里人有钱,扔的好吃的多。”

他叫王长河,就是被前文称为有缺陷的那一个,来自河南沈丘,父母双亡。42岁的他不到一米四,很难自立更生。两个哥哥成家立业,都离开老家,住进城里,他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夏天他睡桥洞,“通风,凉快”,冬天下雪时,他就偷偷溜进保安不严的小区,楼梯间就是归宿。

有时候生病了,就躺在路边呻吟,为了引起路人注意,他故意把声音放大,好心人有的给他钱,有的给他买药。

“有时脚底下像踩了棉花,走不稳,头晕。”另一个流浪汉告诉王长河,“你该锻炼身体了”。王长河想学着公园里的人跳舞。但有人找他要钱,一个月十块钱,音响设备费。

“哪有十块钱?”

今年二月,他遇到了尬舞团。但他不好意思张口,怕他们也提钱,他在周围转了三天。

二强子看到了他,问他是干啥的,他说是流浪汉,想跳舞。

二强子给王长河租了间房,一个月1500,每天还给王长河五十块钱饭钱,还给他买了舞蹈服——印着鲜花的短袖。因为外形特点,他喜欢学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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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长河在领舞。

他提到舞蹈团对他的好,有吃有穿有住,“跪了”。

现在,王长河还能经常跟团队参加跳舞比赛,住大宾馆。

顾东林说,尬舞团里,和王长河一样的流浪汉还有两三人。

很多人都讲到了跳舞之前的自己。

“长毛”头发油腻,长可触肩。一身加紧版的牛仔服穿到他的身上,还是有些宽大。他说他吸过毒,最长的一次在戒毒所呆了八个月,出来以后戒了毒,但陷进了酒瘾里,“前两年,差点喝死。”

“我这样的人,到哪里不被人嫌弃?”只有在这里,才有人毫无负担地称呼你“兄弟”。

还有一名老者,年近八十,每天拽着一个手拉车,一路小跑地追着舞团,“家里没老伴了,想到这里跳跳舞,找人说说话。”

58岁的“双枪大妈”真名王灵芝,买菜做饭原是她的日常。她算过,进了尬舞团,找她合影的人超过五百,她学年轻人开了直播,粉丝近4万。“你能想象到4万人看你表演是什么感觉吗?”开心得简直没法淡定,“老了老了,成名人了。”

尬舞团里不只有老人,还有一些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孩,举着手机,涂了红唇、画了眼线的脸不停地喊“点亮点亮”,“谢谢宝宝的礼物”。

“这里,有人为了生计,有人为了兴趣,有人为了出名。也有人,是为了有存在感,甚至尊严。”顾东林说。

60岁的顾东林是最在乎尬舞团的,已经把它当作了精神支柱。

他来自河南商水,靠着一个十几平方米的理发店为生,买不起房,他现在和女儿一起住在出租房内。早年和媳妇离婚后,就靠跳舞打精神。

“跳了十几年了,但跳得很孤独,除了女儿,没有人知道自己会跳舞。”尽管他染了一头红色头发,时刻保持前卫的穿着,尽量让自己像个舞者。

顾东林出名了,还上了电视,最近三个月时间,他接待了来自全国的三十多名粉丝。

昨天还有一个贵州的女粉丝坐飞机来看他,当众夸他,“他的舞蹈不可复制,学不来。”

顾东林没有多高的规格款待粉丝,骑着旧电动车载着女孩在郑州的车水马龙里穿梭,请她吃五块钱一碗的米线。

流浪汉、瘾君子、孤寡老人,被驱逐的郑州“尬舞天团”

跳“尬舞”的人群在直播。

今后,曾经

流浪汉、瘾君子、孤寡老人,被驱逐的郑州“尬舞天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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