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飞一个。
奶奶:敬个礼。
爷爷:敬个礼。
奶奶:给宝贝唱个歌好吗?
爷爷:唱歌好。
奶奶:唱一个。
爷爷:唱一个。
记者:你喜欢唱什么?
奶奶:你喜欢唱什么自己唱,唱个京剧给他们看看。
奶奶:最喜欢唱毛主席书最爱读,毛主席战士最听党的话,大海航行靠舵手,还有团结就是力量。
记者:爷爷自己在表演的时候,他自己的状态会是怎么样的?
奶奶:爷爷原来病得很厉害,根本从来不讲话的。
奶奶:我跟你说现在我很满足了,爷爷现在百分之六十清醒了。
奶奶:大家好。
爷爷:大家好。
奶奶:爷爷奶奶给你们跳舞了。
爷爷:给你们跳舞了。
奶奶:跳什么舞。
爷爷:随便什么舞。
奶奶:随便什么舞,好。
直播的时候,除了跟“宝贝”们互动聊天,奶奶也会带着爷爷唱歌,跳一些简单的舞蹈,在大家印象里,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由于生活不能自理,都会比较邋遢,但是直播间里的这个崔爷爷,永远都是穿戴得整整齐齐,甚至非常时尚。
记者:我看了一段视频,你会把爷爷打扮得特别特别卡通,特别可爱的样子?
奶奶:我每天都给他打扮,给他刮胡子,剪头,剪刀什么,全的,全套。
记者:我看了有时候穿的衣服,还挺时尚的。
奶奶:爷爷年轻的时候也帅,我们年轻的时候都很开心,所以说生活再苦再艰难都要穿整整齐齐的。
奶奶:爷爷,我们家谁最帅?
爷爷:我最帅。
奶奶:你最帅,你怎么帅,我们家谁最好。
爷爷:我最好。
奶奶:你最好,你几岁了。
为了帮助锻炼爷爷的思维,奶奶还想出了很多办法。比如说,脑筋急转弯。
奶奶:考考你,站好,立正,深呼吸,对了,爷爷几个眼睛。
爷爷:两个。
奶奶:几个嘴巴?
奶奶:一个嘴巴。
奶奶:几个鼻子?
爷爷:一个鼻子。
奶奶:几个耳朵?
爷爷:两个耳朵。
奶奶:眼睛干什么?
爷爷:眼睛看东西。
奶奶:鼻子呢?
爷爷:鼻子呼吸。
奶奶:嘴巴呢?
爷爷:嘴巴吃饭。
奶奶:耳朵呢?
爷爷:耳朵听话。
奶奶:耳朵大不大?
爷爷:大。
奶奶:怎么大的?
爷爷:拽大的。
奶奶:拽大的,这爷爷把耳朵拽大的。
记者:这都是平时您教的吗?
奶奶:都是让他急转弯,逗他开心讲话,锻炼他口才。
记者:口才现在很好,回答得很流利。
奶奶:现在很清楚,说话很清楚。
崔兴礼中风已有20年,糖尿病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每天都要打针吃药,五年前,崔兴礼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
记者:是突然发生的还是说有个渐进的过程?
奶奶:开始也没有发现他是老年痴呆,开始就是生活不正常,生活不正常他夜里解小便,他就把门一开到外面解,楼梯上都是的,所以他找不到卫生间在哪里,自己穿衣服,裤子褂子分不清楚,特别有一次开始发现他最疼的小女儿,她坐车两个小时到武昌,从汉阳,我们住在汉阳,她去看他,到那他不开门,姑娘说爷爷,我是嵘嵘,不认识,不开门,后来呢。
记者:那就很严重了。
记者:不能辨别了。
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一个普遍特征,就是频繁出走。崔兴礼曾走丢过一次,为找爷爷,奶奶整整哭了六个小时。
记者:那个时间您见到找到了他,您想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奶奶:当时六个小时当中,我就站在那慌得没有办法了,孩子们出去找,我就拿着衣服在门前等着,见了一个人问一个人,问见没见着一位老先生,后来大姑娘就搜着监控室的监控,孩子们都开车到处找,从他不见了以后,我就在楼下面,我流了六个小时眼泪,后来孩子们把爷爷带回来了,那次我真是抱着爷爷哭,抱着爷爷哭,我问他跑哪去了,当时我就觉得天塌下来了,后来爷爷自己也流着眼泪,看着爷爷好悲惨,当时穿着短袖褂子,穿个短裤,穿个拖鞋,什么都没有。
除了频繁出走之外,崔兴礼的状况越来越多,一会儿去开煤气灶,说要做饭;一会儿到厨房找碗,说要去食堂买饭,更严重的是他的生活已基本不能自理。
记者:但是对家人来讲怎么面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病症?
奶奶:所以当时我有时候也会埋怨,我说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得这个病,大小便都分不清楚。
记者:全部要您去清理?
奶奶:那就是白天晚上都是的,有时候一点两点钟我忙到三点钟,有时候四点钟忙到六点钟 ,晚上洗澡,有时候得洗两遍澡,天天洗澡换衣服。
冬天天冷,一旦尿在床上,洗了要好长时间才能干,家人希望给他穿上纸尿裤,但老人嫌不舒服,总是把纸尿裤拽下,为此,家人甚至从网上买了副铁链子,像“手铐”一样把他的手铐住,这样一连过了三个冬天。
记者:那就是真没办法了,是吧?
奶奶:实在没有办法了,把手铐铐上,调低了他下去拽,调高了又怕他不舒服,所以要不高不低的,他就把两个手捂在心口窝。
记者:但是您那时候看着会心疼难受吗?
奶奶:看着心疼,我怎么办,看着我都流眼泪,确实心疼他,我没有办法才把你铐上的,但凡有办法我不会把你铐住的,我就是一点办法没有了。
奶奶:爷爷自己说说啥错误?
爷爷:没犯错误。
奶奶:你今天起来干什么?
爷爷:起来干什么,起来干什么,没干什么。
奶奶:没干什么,谁在阳台上解小便的。
奶奶:犯什么错,跟宝贝讲讲。
爷爷:解小便了。
爷爷:解小便了。
奶奶:为什么不上卫生间?
爷爷:没找到。
奶奶:没找到,下次还犯不犯?
爷爷:不犯了。
奶奶:记住没有?
爷爷:记住了。
曹雪梅把自己和老伴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呈现在了直播间里,他们之间的一问一答,在很多网友看来诙谐有趣,甚至有网友感叹“看到了幸福的模样”,但这背后却是奶奶对爷爷从早到晚,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的付出,是分分秒秒的照顾看护。2015年爷爷得了重病,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并建议转入ICU病房。
奶奶:当时我眼泪就不停地流,也怕,他睡那里,就跟太平间里的人一样一样的。
记者:完全没法交流了?
奶奶:什么都不知道了,嘴巴张着,就剩一口气了,氧气打着。
住院期间,医生建议请护工照顾,但奶奶坚决不同意。
奶奶:为什么请护工不放心,我照顾他那么多年,打针,吃药,按摩,锻炼,都是我亲自动手的,我在医院住院70天,孩子们换我都不愿意的。
记者:为什么会不放心,孩子们照顾不也同样的吗?
奶奶:爷爷的一举一动,我怕他们照顾不了,再一个爷爷睡觉,吃饭,都是定时定量的,都有控制的。
记者:那时候没想过去,比如说养老院配套更好的地方?
奶奶:孩子们要送养老院去的,我舍不得,我也离不开他。
记者:但是你在这儿就是要付出很多的时间?
奶奶:对,我就跟宝贝们讲这是必须的,这是我的责任。
在奶奶的照顾下,爷爷的身体状况逐渐走出危险期,但日常生活已完全不能自理。那段日子,是奶奶最煎熬的日子。
奶奶:最烦的时候,他半夜爬起来,他把大门一开,他就走了,我就一下惊醒了,我就跟着走了,从外边楼梯电梯到房间里面,大小便一路上都是的,我就拿着纸,毛巾,冲到外面电梯上擦,所以说我当时也烦,我说爷爷,我说别人死了,就哭,我说你死了,我放鞭炮。
记者:这是最难过,最难熬的?
奶奶:把我实在弄得没有办法了。
记者:当你跟他讲这些话,他能够接受到吗?
奶奶:讲过我就知道我错了,我说我怎么会讲这个话。
记者:自己会反省?
奶奶:那怎么办呢,老夫老妻的,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夫妻再苦再累,也是应该的,必须得负责任。
年轻时,曹雪梅与崔兴礼两人属于一见钟情。但崔兴礼家里很穷,而且作为铁道部大桥局职工,常年在外地奔波,对于他们俩的恋情,曹雪梅的家庭极力反对,在县里当干部的哥哥嫂子,为了不让他们在一起,甚至把曹雪梅的户口从城里迁到了农村。但崔兴礼和曹雪梅两人终没有放弃彼此,利用休假,崔兴礼甚至每天步行三十多里到乡下看望曹雪梅,整整坚持了一个多月。1963年,未经哥嫂同意,曹雪梅前往南京,和正在建设南京长江大桥的崔兴礼结婚。没有陪嫁,也没有彩礼,大嫂当时说出的一句话,让曹雪梅记到了现在:有福你享,有罪你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