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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友谊如何塑造了波伏瓦?

《闺蜜:女性情谊的历史》,作者:[美]玛丽莲·亚隆/特蕾莎·多诺万·布朗,版本:思想会|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20年9月。

《形影不离》,作者:[法]西蒙娜·德·波伏瓦,译者:

,版本:

磨铁·大鱼读品

|浙江教育出版社2022年2月。

波伏瓦是20世纪具有代表性的女权主义者、思想家,也是法国享有盛名的小说家,在群星璀璨的巴黎左岸里,波伏瓦如同一柄利剑刺破男性森林,也用她耀眼和富有洞见的思考,启发女性思考自己的语言和生存定位。可是长久以来,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却是她和伴侣萨特的关系,一位深邃的女性思想家,却总被笼罩在萨特的阴影下。

然而,波伏瓦的好友认为,早在波伏瓦遇到萨特之前,她就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道路,可以说萨特的出现加速了波伏瓦成为一个哲学家,但是他并没有改变她的人生道路。这位高度肯定波伏瓦的朋友就是扎扎——波伏瓦最要好的朋友。

波伏瓦曾在自传《端芳淑女》中记录过自己和扎扎的友谊。这段少女时期的友谊曾对她产生过深刻的影响。她和扎扎一同学习,谈论文学、哲学和对世界的看法,老师则称她们两个人“形影不离”。而扎扎在21岁时的匆匆离世给了波伏瓦很大打击。她以这段女性友谊为原型,通过希尔维和安德蕾的故事,尝试用文学复活扎扎,只是波伏瓦始终对自己的故事不满意,并未公开发表。

在她去世后,她的养女希尔维·波伏瓦找出了这份尘封多年的手稿,将其命名为《形影不离》出版。通过《形影不离》,我们能看到一个和男性中心本位叙事不一样的波伏瓦。它展现了易被人们忽略的女性友谊,以及在男性凝视下,女性形象的反叛,并透过一系列耀眼的符号,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波伏瓦。

友谊如何塑造了她?

很多人即便没有读过波伏瓦的《第二性》,也熟知波伏瓦在这部著作中一针见血的话:“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造就的。”而《形影不离》则以文学的方式呼应了这句名言,小说中安德蕾和希尔维的故事,与现实中波伏瓦和扎扎的友谊相呼应。扎扎的过早离世给波伏瓦带来了很大打击,并迫使她一次又一次地看向自己的生活,思考作为女性的意义,以及人存在的意义,而这一切也为波伏瓦成为著名的小说家、哲学家埋下了种子。

可以肯定地说,这段友谊在很大程度上形塑了波伏瓦对女性命运及人存在本身的思考。通过她对希尔维命运悲剧性的记录(同时也是扎扎的),我们可以看出,她关于社会文化对女性的规训、父权制的思考也是在和生活发生不断碰撞后自己开凿出来的。

女性友谊如何塑造了波伏瓦?

《成为波伏瓦》,[英]凯特·柯克帕特里克著,中信出版集团,刘海平译,2021年3月。

凯特·柯克帕特里克在《成为波伏瓦》中提到,少女时期的波伏瓦经历了父母情感关系的破裂:当时她家庭的经济状况已大不如前,母亲弗朗索瓦丝虽勤俭持家,努力维持自己作为“贤妻良母”的职责,但父亲乔治却流连于妓院和赌博,在妻子问他要生活开支必须的费用时暴怒。所幸的是,波伏瓦遇到了女友扎扎,她“举止自然、风趣幽默、率真大胆,在保守主义的作风中显得特立独行”。她们一起学习、阅读,谈论哲学和各自喜爱的文学作品。扎扎的出现填补了波伏瓦在母亲那里没能得到的爱,照亮了她的少女时光。

这段经历被波伏瓦写进了小说《形影不离》。相比《第二性》的犀利与尖锐,安德蕾和希尔维的友谊则显得更加柔软和“孩子气”。但这也无形之中让波伏瓦变得更加“平易近人”,让读者看到二十世纪,两个法国女孩的际遇浮沉。小说中,安德蕾和希尔维相识于少女时期。希尔维最初循规蹈矩,信任宗教的意义,会将写着“德国制造”的玩具踩在地上;安德蕾外形瘦弱,却眼神清亮,言语间透着同龄女孩没有的聪慧与不羁。希尔维一见到安德蕾就被她独特的气息深深吸引,安德蕾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讲述自己被火烧伤的经历,希尔维想着:“一个活生生被烧伤过的小女孩,这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女性友谊如何塑造了波伏瓦?

《花神咖啡馆的情人们》电影剧照。

就像波伏瓦被扎扎深深吸引那样,希尔维也和安德蕾建立起友谊,并借由这位喜欢模仿老师讲话,看起来叛逆的女孩,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在和安德蕾相处的过程中,希尔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并发自内心地认为希尔维是自己的“天才女友”。借助希尔维之口,波伏瓦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扎扎的赞赏,以及害怕失去心爱的恐惧。希尔维直言:“我内心的空虚、每天的乏味无聊只有一个根源:安德蕾不在。要是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了。”这时候的希尔维可能还没有接触过病痛与死亡,却暗下决心——如果有一天安德蕾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也会一头摔死在地上,等待着和她的朋友在天堂门口相聚。

好景不长,这段美好的女性友谊却随着安德蕾被迫中断学业,准备成为新娘而急转直下——安德蕾和帕布卡·布隆代尔的恋情频频受阻。卡拉尔夫人提出,如果安德蕾不订婚就要被送到英国,但对方却以照顾父亲为由,不愿早早结婚,尽管他明白自己的恋人并不能承受长久的分离。当希尔维愤怒地向帕布卡·布隆代尔表达抗议时,他却认为安德蕾过于脆弱。这段看似情投意合的恋情,便随着安德蕾患上急性脑炎郁郁而终结束。

至此,两个女孩的命运就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当希尔维通过不断学习,逐渐改变了“乖乖女”的形象,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自由;安德蕾却不得不服从母亲的安排,放弃学业,进入社会早就为她规定好的角色里,泯灭了原有的独特的个性。而在现实生活中,当波伏瓦得以和萨特谈论哲学问题,最终成为著名的哲学家,扎扎却和安德蕾一样,在22岁生日的前一个月就结束了生命。

死亡给波伏瓦带来沉重的打击。波伏瓦不得不将这段友情诉诸文字,试图通过弥补内心的伤痕,反思悲剧的根源。因此,讲述希尔维和安德蕾的友谊,也是波伏瓦让挚爱的女友通过文学复活,探索其背后意义的方式。

安德蕾或扎扎:她们的死是一起“精神谋杀案”

在希尔维最初见到安德蕾的时候,她觉得安德蕾最出众之处并不在于优异的学习成绩,或者精通小提琴、会做松露巧克力球,而是具备敏锐的个性。她认为这个个性是上天赐予安德蕾的,并“以最动人心魄的方式呈现出来,让我惊叹不已。我心里暗想:安德蕾一定是那种神童,将来会有人为她立传”。

然而,现实生活却是希尔维自己逐渐改变了对宗教的看法,得以前往索邦大学继续攻读哲学(现实生活中的波伏瓦也成为了耀眼的明星),安德蕾却不得不服从母亲的安排,被迫中断学业。为何希尔维眼中的天才女友会逐渐陨落,和希尔维走上了相反的道路呢?波伏瓦在《形影不离》中试图证明,杀死安德蕾的恰恰是这种“特立独行”。因为当时的社会,安德蕾所在的家庭,最不能允许的就是这种“与众不同”。

波伏瓦的养女认为扎扎无法“学会适应”,“这个阴森的词语意味着要将自己嵌入预制的模具中,模具里有为您准备的空壳,和其他空格挨在一起。但凡超出空格的部分都会被抑制、碾压,如同废料一样被丢弃。”

随着希尔维和安德蕾友情的深入,她也得以从学校进入安德蕾的家庭,看到家庭内部是如何作为父权制的一个最小单元对安德蕾进行规训。当希尔维前往安德蕾家玩,看着自己的女伴娴熟地做家务,花费很长时间为妹妹们选衣服布料时,安德蕾命运的悲剧性也昭然若揭:安德蕾来自于一个激进的天主教家庭,她的父亲是“多子女家庭父亲联合会”的会长,母亲深受圣托马斯·阿奎那教区的敬重。

女性友谊如何塑造了波伏瓦?

希尔维发现,虽然安德蕾不需要像自己一样,日后靠教书谋生,但优渥的家境恰好是套在她身上的牢笼——作为家中的“二女儿”,她必须服从母亲对自己的安排,她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妹妹,当自己的姐姐嫁人后,她还要听从母亲的安排,被迫中断学业,为自己的婚姻做打算,因为这样的天主教家庭不能让她拥有对婚姻的自主选择权,因为“轮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