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市场正经历剧烈的价格波动。一支三价流感疫苗价格低至5.5元，比一杯奶茶还便宜；而二价HPV疫苗的价格从几年前每支超过300元的高点骤降约九成，几乎只剩下“零头”。

面对行业困境，中国疫苗行业协会发布了倡议，明确提出坚决抵制无序低价竞争，在招投标全流程中严禁以低于成本的报价参与竞标，切实保障产品与服务的质量标准。

疫苗行业陷入内卷式竞争的原因有多方面。一方面，随着越来越多同类疫苗上市，产品同质化竞争激烈、产能过剩问题日益突出。另一方面，受“疫苗犹豫”、新生儿数量下降等因素影响，需求端增长乏力，供需失衡进一步激化了价格战。

当前，疫苗市场无疑正处“寒冬”。但在中国疫苗行业协会市场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刘沛诚看来，以流感疫苗为代表的“内卷”，实质上是一种高度市场化的完全竞争状态，也是产业从分散走向集中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阶段。这种竞争不仅将淘汰劣质或竞争力较弱的企业，也为优质企业实现突破、提升市场地位创造机遇。

近两年国内疫苗市场价格竞争异常激烈。曾被视为“现金奶牛”的HPV疫苗，如今价格已大幅回调。沃森生物的二价HPV疫苗中标价从2022年的245元/支跌至2025年的27.5元/支，降幅接近90%；万泰生物的同类产品也从每支超过300元降至不到30元。九价HPV疫苗价格同样受到压力，万泰生物新上市的国产九价疫苗定价为499元/支，带动进口产品推出变相降价活动。

流感疫苗价格下滑更为显著。最新数据显示，在2025年北京流感疫苗政府采购项目中，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的三价流感疫苗中标价仅为5.5元/支，创下公费流感疫苗价格新低。四价流感疫苗价格也逐步跌至百元以下。

价格跳水现象不仅限于HPV和流感疫苗，带状疱疹疫苗、23价肺炎疫苗、水痘减毒疫苗等也不同程度地卷入价格战。尽管疫苗价格下降有利于降低公众接种成本，提升可及性和接种率，但上海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孙晓冬认为，过低的定价可能动摇公众对疫苗质量的信任基础。部分人担心低价疫苗可能存在偷工减料，甚至产生不接种的心态。

持续的非理性低价可能挤压企业合理利润，影响其在质量控制与研发创新上的投入。孙晓冬建议通过有序竞争和合理政策引导，将疫苗价格稳定在“大部分民众可负担、企业又有合理利润用于持续发展”的平衡点，保障公共卫生安全的同时，为未来应对疾病威胁储备技术力量。

当前部分疫苗超低价中标的现象，实际上是前期企业生产内卷导致库存大量过剩背景下的无奈选择。刘沛诚预计，随着市场逐渐出清，明年企业的排产计划有望更趋理性。“低水平重复开发”是价格战的重要诱因之一。不少企业盲目跟风布局热门品种，但由于研发周期长，产品上市时市场往往已趋于红海。

价格战已给整个疫苗行业带来明显的业绩压力。Choice数据显示，2025年前三季度，在14家疫苗上市公司中，仅有5家营收同比增长，归母净利润出现同比下滑的企业多达10家。智飞生物在本轮调整中交出了近十年来最差的三季报：营收76.27亿元，同比下降66.53%，归母净利润暴跌156.86%，亏损12.06亿元。

公众接种意愿波动、需求端未能得到充分释放依然是行业面临的最大挑战。以流感疫苗为例，表面看是“产能过剩”，实则却是“有效订单不足”。尽管国内流感疫苗价格已降至“亲民”水平，但接种率提升依然缓慢。孙晓冬提供的数据显示，流感季上海全人群流感疫苗估算接种率不足5%。

影响居民疫苗接种意愿的因素包括公众对疾病的认知程度、疫苗价格、接种便利性及社会环境等多个层面。基层医务人员在面对慢性病患者等特殊健康状态人群时，难以准确判断接种禁忌，推荐疫苗积极性不高，也影响了疫苗推广覆盖。

接种的便利性和服务体验同样是关键因素。目前，国内疫苗接种点布局仍显不足，服务可及性有待提升。相比之下，智利等国家通过在公共场所设立临时接种点，甚至提供上门接种服务，大幅提升接种便利度，这一点值得借鉴。

上海近年来尝试多种手段提升接种服务能力与便利性。例如，在流感高发季，部分接种门诊延长服务时间、增设临时接种台，或联合企事业单位开设专场等方式，提升接种量。截至11月，上海全市共接种流感疫苗超90万剂，接种量较去年同期提升了34%。

尽管行业面临波动，但中国疫苗市场的长期潜力不容忽视。跨国公司还在加速布局中国市场，重新引入一些曾退出中国市场的产品。人口老龄化进程加快与慢性病患病率上升是支撑市场增长的核心驱动力。数据显示，截至2025年，中国慢性病患病率预计达到35%-45%，受影响人群规模约为5-6亿。慢病管理行业在2024年的市场规模已达60,122亿元。

在政策层面，“健康中国”战略明确将“预防为主”作为核心方针，推动医疗卫生体系从以治疗为中心转向以健康为中心。在“医防融合”的政策指引下，针对老年人、慢性病患者等特定人群的疫苗需求有望逐步提升，成为未来市场的重要增长点。许多企业敏锐捕捉到这一趋势，并将“医防融合”上升至企业战略高度，通过构建覆盖全生命周期的“预防-治疗”一体化服务方案，拓展医疗服务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