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高市经济学”能救日本吗？

很可惜，高市早苗虽然人还算年轻，可思想还是老一套。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连特朗普都看不下去时，会以某种形式来警告高市早苗。

就在不久前，日本金融市场遭遇了股、债、汇“三杀”。

股市方面，日经225指数在11月18日单日暴跌3%；外汇市场上，欧元兑日元汇率突破180的重要关口，创下1999年以来的历史新低。

即便向来以稳健著称的日本国债，也遭到市场大规模抛售，20年期国债收益率攀升至26年来的峰值，对应的债券价格则跌至26年来的最低点。

日本新任首相高市早苗上台仅一个月，为何日本金融市场会出现如此剧烈的波动？未来日本经济又将走向何方？

我们先来看较为直接的外部因素。大家都知道，高市早苗口出狂言。

要知道中国是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同时也是其第二大出口目的地国与最大的进口来源国，更是日本海外游客的最大来源国。

中日关系的持续紧张，自然引发了市场对双边贸易与经济合作的担忧。此外，她的相关举措也引发了韩国的不满，而韩国同样是日本重要的经济合作伙伴。

但我认为，更核心的问题日本经济自身已走到了艰难的十字路口。

以货币政策为例，日本曾经历长达二十余年的通货紧缩周期。为刺激经济复苏，日本央行长期将利率维持在超低水平甚至负利率区间，使得央行能够以较低成本印钞购买国债，通过扩张性财政政策拉动经济增长。

激进的货币政策、超宽松的财政政策，再加上结构性改革，构成了日本战后规模最大的经济刺激计划——著名的“安倍三支箭”。

直至去年3月，日本央行正式结束长达八年的负利率政策，宣布货币政策转向，利率重新回归零以上水平。这一转向达到预期效果了吗？

从短期来看，日本的通货膨胀率确实由负转正，终于摆脱了通货紧缩的困扰，股市也迎来大幅上涨，日元贬值对出口企业形成利好，失业率创下历史新低，民众信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恢复。

但从长期视角审视，政策效果并未达到预期，核心问题依然存在。

日元贬值虽推动了丰田、索尼等以出口为主的巨头企业利润暴涨，但这些企业既不涨工资，也不扩大业务，而是把钱存起来，8年间累计囤积了高达100万亿日元的资金，这一数额几乎相当于日本一年GDP的20%。

这种在日本蔓延的保守主义风气，甚至扼杀了日本曾经引以为傲的创新精神。

半导体、汽车等传统支柱产业逐渐被其他国家赶超，而在移动互联网、智能汽车、人工智能芯片、人形机器人等过去20年间极具发展潜力的尖端科技领域，日本更是乏善可陈。

日本央行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如今高市早苗上台后，被外界称为“女版安倍”，她对安倍经济学推崇备至，意图维持日元弱势地位，继续推进大规模财政扩张以刺激经济。

但时代背景早已不同：安倍上台时，日本经济深陷长期通货紧缩与增长停滞的“失去的二十年”；而高市早苗如今面临的，是在持续通胀背景下处于温和复苏轨道的日本经济。

今年以来，日本的通胀率始终维持在央行2%的目标之上，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日本GDP出现6个季度以来的首次负增长——通胀上行的同时，经济增长并未同步恢复。

日本GDP增长率走势图

此外，日本央行早在去年就已启动货币政策转向，有计划地减少国债购买规模。

截至目前，日本的债务规模已超过GDP的236%，这一比例在全球处于极高水平，远超美国与欧洲各国，财政政策的进一步扩张空间已大幅收窄。

叠加国内人口老龄化加剧、产业转移困难、货币大幅贬值与债务压力高企等多重问题交织，当前日本经济是优先控制通货膨胀，还是着力促进经济增长？高市早苗接下来所要应对的经济困境，显然不容乐观。

中国有“旁观者清”的说法，作为旁观者，我们不难看出高市早苗的政策方向存在明显偏差。时代与局势已然改变，仍沿用安倍时期的旧政策显然行不通。

她若想扭转局面，至少应采取三项措施：

1. 与主要贸易伙伴，尤其是仍保持增长势头的中国维持良好关系，不要无中生有去惹怒这些国家。通过扩大贸易与经济往来，提升企业利润与就业水平；

2. 全力推动创新发展，日本虽具备一定的创新基础，但整体已显落后，亟需突破瓶颈；

3. 适度开放国内人才市场，引进来自中国、韩国等国家的年轻科技人才，以激活当前略显沉闷的经济与创新环境。

高市早苗需要“新三支箭”。很可惜，高市早苗虽然人还算年轻，可思想还是老一套，试图以旧船票登上新航船。不光是外交上惹了众怒，经济金融上也惹了众怒。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连特朗普都看不下去时，会以某种形式来警告高市早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