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浒说,20多年来,鲁豫一直在走,甚至一路小跑,身边的人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鲁豫有约》团队的人来来往往,有人离开,是职业选择的问题,但更多人的离开是因为掉队了,他们跟不上了,「但离职的同事们、导演们不管再去哪儿,有(《鲁豫有约》)这个打底,你会发现很多事情你其实是不怵的」。
小浒向我回忆了《鲁豫有约》的录前会,她说,只有参加过录前会的人,才会多了解一点鲁豫。
每次录前会,会议室最先响起的是拽凳子的声音。4个导演组,每组除了导演、编导和制片,还有近10个实习生,平时大家都不坐班,见不到这么多人,一到录前会,所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十个人搜刮凳子,拖着凳子抢位置,一个会议室塞得满满当当。鲁豫会提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和从家里带来的切好的水果,往桌子中间一推,录前会开始了。
录前会往往从午饭后开始,一直开到天黑,从录制的嘉宾聊起,大家相互讨论,聊电影,聊文学,聊社会议题,鲁豫是最能够提供信息量、最了解嘉宾的那个人,她对嘉宾的判断力来自她大量的前期功课。
她甚至记得所有采访过的人和故事。《鲁豫有约》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同一个嘉宾讲重复的内容,20多年来,鲁豫的黄沙发接待过上万个嘉宾,录制过4000多期节目,许多嘉宾来过数次,导演也换了几拨,但只要告诉鲁豫一个名字,她都能迅速搜索,这个人在某一期说过那个故事,甚至包含了未播出的内容。
前一段时间,团队聊起18年前采访过的一个农民工,鲁豫还记得对方的名字、家庭情况和打工经历,包括他的女儿喜欢吃比萨的细节。
录前会上,她会谈起很多大家不熟悉的书籍、片子,也会聊起很新鲜的观点和故事。
大概在10年前,团队成员就很惊诧于鲁豫的阅读量,「到底是什么把她堆积出来的」,她们建议鲁豫开个小板块,放在节目末尾,介绍最近在看的书。第一期录制,鲁豫说她最近在看一本名为《卡廷惨案真相》的书,并生动地讲述了那个历史故事。导演是个年轻的女孩,录制过程中眼见她的眉头越来越紧,太多陌生的名词出现,她甚至不知道怎么配字幕。直到今天,这本书在豆瓣上也只被215个读者标记过。
小浒说,《鲁豫有约》团队成员大多是女孩,鲁豫就像她们的姐姐一样,在专业上,在思想上,给她们很多「引领」,但这些是观众看不到的。
录前会的很多个时刻,大家常常觉得,如果在那间会议室架一台机器,录制下录前会,就是一个很好看的节目,一个更接近鲁豫本人的《鲁豫有约》,「她不再只是监视器中、电视机里的那个主持人。大家会看到更真实的鲁豫是什么样子」。
父亲
2022年冬天的一天,鲁豫团队的人突然收到了一则消息,接下来一星期,鲁豫的所有工作全部暂停,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情况,要知道20多年来,她只有一次因病暂停过录制。
那一天,鲁豫的父亲去世了。
两年后,当鲁豫再次回忆起那段日子,我能从她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种当时的茫然,2022年的冬天,疫情还没结束,她每天都被困在一种不确定之中,今天能见到爸爸吗?能见多久?最后时刻能进去陪他吗?爸爸走了明天能顺利下葬吗?
12岁那年,父母离婚分开后,她独自跟爸爸生活,直到22岁,有了第一份工作,她才离开了家。那个和爸爸在的家里,爸爸负责煮饭、做家务、打扫屋子,女儿有需要他就出现,没有的话,他就默默隐身。
十几岁的鲁豫并没有思考过,隐秘的心事是不是可以跟爸爸说,青春期身体有了变化该向谁请教,会不方便吗?更多时候她是在独自长大,她不问,父亲就不说。
父亲很传统,也很沉默,很少表扬女儿,但另一面,他又很不传统,他从不说教,也不指责女儿,尽可能给她自由和空间。「他本来就是我爹,但他居然在我这边没有任何爹味。」鲁豫说。
他们更像平等的朋友。小时候爸爸想教她英语,她不愿意,她直接说:「你的英语有口音,我要学就学最标准的。」爸爸也不恼火,从此再也不提教她英语的事。
到了初中,她开始发育,胃口变得很好,有一天连吃了7个煎蛋。她站在煤气灶旁边,直喊饿,爸爸一边做着晚饭,一边忙不迭地往锅里打蛋,一个不够,就煎第二个,直到她吃饱。
鲁豫是个不怎么会做家务的人,她说,如果让她收拾房间,那就是一场灾难。她高中开始住校后,只有周末才回家,短短一天,她就能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留下烂摊子给爸爸收拾。
少女时期的她有很多生活的小癖好,比如穿过一次的衣服,即便只穿了10分钟,她也要重新洗,所以那时家里到处都堆放着并不太脏但待洗的衣物。爸爸花了10多年,想要纠正她的习惯,但她也不改,爸爸就帮她一件一件收起来,洗干净,再放进衣柜。
那段时间,爸爸的生活节奏是这样的——星期一女儿返校,他开始收拾心情,也收拾屋子,一直整理、忙碌到星期六,家里终于整洁干净了,女儿又回家了,一天后,屋子恢复原样。每到周末,「爸爸兴高采烈,却也提心吊胆地等着我」。
爸爸默默地做了许多,那时候的鲁豫,并不关注爸爸的生活是什么样,她说,大人的世界不好玩。现在回想,那些年,父亲应该经历过太多内心的惶恐和困惑,家里有一个正在长大的青春期的女儿,作为独抚父亲,他应该怎么做更好?鲁豫说,后来,当她走过了当年父亲的年纪,她才更加理解他的那种难。
小时候的鲁豫图源微博@陈鲁豫的电影沙发
爸爸和她还有一个约定,18岁之后,你完全可以按照你的意志生活。当她成年之后,爸爸遵守了这个约定,从来不过问她,也不催促她恋爱、结婚、生子。「连一个字都没有说过,有时候会觉得,对我的人生,他是不是太客气了?」
后来鲁豫上了大学,去香港工作,她和父亲之间也都是淡淡的。他们从来没有拥抱过对方,也没有表达过爱与思念,她不问,他不说。
直到父亲去世了,她才认真回忆起很多细小的事情,回忆父亲是什么样的人。父亲翻译过斯瓦西里语的《家》《春》《秋》,他的译作或许躺在非洲大陆的某个书店中,他给国家领导人当过翻译,他曾多年驻外,生活在赤道那一端的肯尼亚、坦桑尼亚。
她会想,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是会被遗忘的,爸爸走了,除了她和弟弟,还有弟弟的孩子会记得他,未来谁也不会记得他。想到这里,她甚至觉得,我做这一切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努力?我不看这些书可不可以?最后,是对自己的愤怒,她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爸爸。
也是到了最后时刻,她才如此仔细地打量爸爸,在专栏文章中,她记录下了与爸爸分别的场景,氧气面罩摘了,仪器和输液管也撤掉了,爸爸静静地躺在那里,她把手放在爸爸的额头上,她的手细瘦冰凉,爸爸的额头宽宽的,还是温热的。
回忆起在父亲生病的最后阶段,她必须和弟弟一起做艰难的选择:做不做手术,手术方案是什么?手术会痛苦,不做手术,病情又会恶化,如果爸爸能做决定,他会愿意吗?我有没有做一个最好的选择?如果爸爸陷入昏迷,生命没有质量了,我跟弟弟要怎么决定?哪怕是我的父亲,我有没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将来我遇到这个状况时,谁来帮我做决定?
经历了这些选择,鲁豫才发觉,一个人最无法控制的就是至亲的离开和消失,她说,直到52岁这一年,她才完成了人生的终极成长。
父亲去世后的那个春节,她闭关在家20多天,开始了自己第一部译作—《替补:哈里王子自传》。那段日子,她将自己全部投入翻译,不可避免地会想起父亲,想起小时候看见他在书房,手写翻译斯瓦西里语的场景。
她也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工作的魅力,很美妙,也很神奇。最让她想不到的是,她经历了人生中最饿的时候,大脑的消耗让她吃得很多,翻译结束后,她罕见地胖了一些,这是几年来她唯一增重的一次。
翻译的过程中,她常常会落泪,她说,她真正地理解了哈里王子的哀伤。
1997年,哈里王子的母亲戴安娜王妃去世时,鲁豫曾直播过她的葬礼。当时鲁豫只有27岁,看着电视机里那个12岁的小男孩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并没有太多感受,只是作为一个记者客观地报道这件举世震惊的悲剧。
如今,再回头看12岁的哈里,她能明白他的慌张、恐惧,甚至绝望。在书中,哈里王子说,妈妈去世后,他一直没有哭过,直到17年后,他才第一次流泪。那一刻,鲁豫深深地与他共情。「每个人面对人生巨大哀痛的方式不太一样,有的人一个月后会哭,有的人17年后才哭,但是所有人都会本能地屏蔽掉那个伤痛。」
2023年年底,她也曾梦到过一次爸爸。梦中的爸爸个子又矮了一点,他推门进来,鲁豫问他,你不是不在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第二天,她去父亲的墓地看了看。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起父亲,想起来就是很深的无力感,她会立刻强迫自己停止思考,「不然就掉进一个黑洞了」,她说,这时候她会玩一个数独游戏,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平静。
鲁豫说,选择翻译这件事,也是一种对父母的致敬。译作出版后,妈妈很高兴,让她给自己签了一本To签,她写上了妈妈的全名,那一刻,她觉得和父母达成了一种理解,「你不仅是我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同行」。但是礼物来得或许有些迟了,她在想,如果再早一些,父亲看到这本译作,「他一定会很高兴」。
父亲去世后,鲁豫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译作图源微博@陈鲁豫的电影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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