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十元盒饭姐”再度引发关注。一则视频中,她称有人乱打菜,带碗带盆却没有付钱,边流泪边说“自己坚持不涨价,认为人心换人心,现在却感到有点伤心,不想坚持了”。
盒饭姐告诉九派新闻,当天她哭有很多原因,有人在现场起了争执,网络上也很多攻击的声音,质疑她拿农民工卖惨炒作。“主要是委屈,他们说得太难听了。谁作秀作九年?谁九年前就知道自己会红?”她解释着,又哭了起来。
盒饭姐名叫王荣亚,因“在合肥花十块钱吃三十道菜是怎样体验”等视频走红。盒饭这么便宜能保本吗?很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菜都卖完了,卖得量大,就能挣一点,如果剩下菜了,那就亏本。”她说,家人也曾不理解她,多年来不涨价也不减菜图什么。但她认为,做生意是真心换真心。
网络上,有人攻击她打广告,认为她要开始卖货。她也不服,“明星能带货,我普通老百姓为什么不能带货?如果有机会让我卖货,我就卖便宜又质量好的货,不卖黑心货。”哭过之后,她又笑着实诚地说,“再说直播带货挣钱,能补贴盒饭就更好了。我现在的红烧肉不都是肥肉吗?挣钱了就给工友们把肥肉换成五花肉,换成牛肉就更好了。”
对话王荣亚。
【1】网友说我拿农民工卖惨炒作,很委屈
九派新闻:那天哭着说“不想坚持了”是什么情况?
王荣亚:那天有点情绪,现在讲起来还是很难受。也不是因为人家占了我(菜品)的便宜,可能是网上的各种评论让我受了影响,说我火了之后有团队,资本介入了,是在拿农民工炒作、卖惨,我是在作秀什么的。我想想真是有点委屈,谁拿九年的时间来作秀呢?谁能预测到九年后会火呢?
九派新闻:有人带碗带盆直接把菜端走没付钱?
王荣亚:平常的顾客,建筑工人们,大家都是很朴实的。这种情况肯定还是极个别现象。那天志愿者不够,拍摄现场有点乱,真的有点场面失控的感觉。
一些人在家里拿着盆来打菜,甚至是吃完再打包带走,有一个人吃完之后,打包大概五个人的量,准备拿着菜就走。我当时不在场没注意到,(维持秩序的)志愿者就看不下去了,跟他理论“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这不是来支持盒饭姐,这属于欺负人家的良心盒饭姐”。
那个人听了开始冲着志愿者发火,还要打志愿者。另一个大哥就上去推了他一把,说他占便宜还欺负人,还敢打人什么的。我听到动静有点大,跑过去跟他解释,说大家可能都是误会,就把十块钱饭钱退给那个人了。
九派新闻:然后呢?
王荣亚:他还是不依不饶,退钱也不要,扔在地上。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找了个人过来,下了车就凶巴巴地说“你们这里吃饭不退钱,还要打人”。我上前去解释,又拿了十块钱退给他,我说,如果你是有意来闹事,或者别人找你来闹事,那我这个饭可以不卖,没必要这样闹。我来报警处理,行吗?他听完就骑着车走了。
刚好,有个拍视频的大哥问我一天发生的事,当时情绪控制不住了,本来我是一个很开朗的人。
九派新闻:你说当时现场有点乱,是很多主播在直播吗?
王荣亚:没有。前期火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来打卡,头一两天我都蒙了。工人们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来吃饭的人一看,很惊讶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九派新闻:影响工人吃饭了吗?
王荣亚:后来很快就理清头绪,现场就变好了,志愿者都来帮忙,疏散人流,维护秩序。不管谁去吃饭,以农民工为先。
【2】吃饭忘给钱的工人会专门来补
九派新闻:现在情绪好点了吗?
王荣亚:要说完全不在意,那也不现实。这两天我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去现场(出摊),也没有出门,饭也没好好吃,觉也睡不着,就一直刷评论,每条都在看。今天(9月11日)我还看到一个视频,别人跑去现场没拍到我,说我肯定是拿人家的钱去接广告了。我就回怼,我拿了多少钱?他们肯定有发票和转账记录,你发出来一下。
九派新闻:这两天你没有出摊?
王荣亚:因为菜都是我在做,我不出摊的话,我丈夫也做不了,他只负责做烤鸭、卤菜、烧饭之类的。我没心情做,心态没有调整好,我希望顾客看着盒饭姐是开心的人,这两天就只能休息,好好调整下。
九派新闻:没付钱的后来有没有过来付钱?
王荣亚:平时工人们忘给钱,第二天记起来都会过来补。而且专门来的有很多,不是一个两个,这个我是一点不带撒谎的。很多工友不在这里干活了,过了十天半月,他们会跑过来,说老板娘我来付钱,我哪一天哪一次没给你钱。做生意就是讲真心换真心,这里的工人对我很热情,像家人一样。
有时候别人没给钱准备走,我也不会主动喊人家。你想,我这上百人吃饭,你一喊,其他人都回头去看,人家也会觉得尴尬的。我从来不喊,等他们自己想起来,如果想不起来也就算了,我请他吃一顿饭,我也不会穷到哪里去,我不就多烧一点菜而已。
九派新闻:吃饭不付钱导致亏了一千多块钱是什么情况?
王荣亚:可能是看了网友十块钱能吃三十多个菜的视频,没有理解我十块钱的定义。他们可能以为,掏十块钱,吃完也可以随便带走,给家里人吃,不需要再付钱。有人拿着碗和盆,甚至,不止拿一个盆来打包。
九派新闻:以后还有这种情况怎么办?
王荣亚:我尽量去提醒一下,十块钱随便吃可以,但是不能随便带。如果带走的话,要么你再付一份钱。跟别人好好说,他们也是不知道。
【3】很多人问我挣不挣钱,剩菜了就亏本
九派新闻:当初为什么开始盒饭生意?
王荣亚:我是阜阳人,15年来到合肥这边,之前一直在我老公家马鞍山那边,也是卖快餐给装修工人。当时是在一个县城,人流量比较小,就想着到合肥来开店。来了之后,手上没什么钱,也没有谈好,一气之下就没租店铺。
后来,我就跑到工地上转,看着人流量挺大,工人很多,想着要不摆个摊?本来有这个手艺,烧点菜,也饿不死。就一直做到了现在。
九派新闻:为什么没去上海之类的大城市?
王荣亚:我们从来没有去过远的地方。我娘家的兄弟姐妹和小孩都在合肥这边,我就想着到这边跟姐妹能近一些。之前在阜阳或者我老公那边,我没有什么亲戚,到这边亲切一点。
九派新闻:摆摊辛苦吗?
王荣亚:摆摊肯定是比实体店辛苦,烧好的菜,所有的东西要一样样搬,运上搬下,耗费很大的力气。如果下雨我也会正常出摊,因为怕还在干活的室内建筑工人没地方吃饭。刮风的时候就不行了,帐篷用石头坠着都不行,那就出不了摊。
冬天很冷的时候,我们会把帐篷的围布围成一个小门,架起大煤炉烧水加温,怕工人吃饭冷。
九派新闻:有几个小孩,挣的钱够养家吗?
王荣亚:我有两个小孩。挣不挣钱这个问题很多人在问,怎么说呢,我这个卖得是最便宜的,也是利润最小的那种。打个比方,你准备多少钱的菜,卖得多,都卖完了就能挣点利润。如果剩下菜了,就肯定是赔本的。
九派新闻:家人怎么看待呢?
王荣亚:我的父母兄妹也都说过,你这么苦这么累图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图啥。有次回家过年,我问我姐借钱,她还嘲笑我,说人家做生意能赚,你竟然还借钱。她也说狠话,你累死你活该。但毕竟家人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也是希望我过得好。
【4】继续出摊不涨价,如果带货不带黑心货
九派新闻:以后还会继续出摊吗?
王荣亚:我卖盒饭坚持了这么多年,不能被他们的三言两语给攻击倒了。
九派新闻:盒饭还是会卖十块钱吗?
王荣亚:涨价我是从来没想过的。别人问我为什么不涨价?我都是一个回答,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仅不涨价,我也不想减菜。为什么?因为每个人口味是不一样的,有人喜欢吃鸡,有人喜欢吃鱼,如果说菜少了没得挑,一个鸡一个鸭,那人家想吃鱼的怎么办?不能减对不对?我做了这么多年,老顾客很多,有些还要求我涨价,说不涨就不来吃。你说,碰到这样的顾客,去涨价合适吗?
九派新闻:心态有什么变化?
王荣亚:这两天大家在网上的评论,我觉得有点委屈。我做了还这么多年盒饭,我认为还是有良心的。说我资本介入,会带货了,我生气在什么地方呢?人家当明星的,那么有钱也带货。主持人也带货,家庭富裕的也在带货,这都理所当然。那我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就算我去带货了,那又怎样呢?我卖盒饭也能卖,卖货也能卖。
九派新闻:你有计划直播带货吗?
王荣亚:我只是打个比方,也没计划,这个东西我没有概念,也完全不懂。我不懂货从哪里来,该怎么卖。如果有机会让我卖货,我也不可能卖黑心的那种,跟我卖盒饭一样,只卖便宜又不坑人的实惠货。
我想我要是用卖货的钱把盒饭做得更好,补贴到菜品里,还能让工人吃得更好。比如,我现在烧的红烧肉全肥肉,那我变成五花肉,再好点,还能变成红烧牛肉。
九派新闻:未来的生意有什么计划?会换地方吗?
王荣亚:我那个工地也快结束了,之后小区就有人入住,在门口摆摊也不像样子。我准备再找一个有工人(吃饭)的地方,主要是给工人做盒饭。
九派新闻记者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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