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8月31日，荷兰媒体Nieuwsblad.be报道称，比利时画家克里斯蒂安·西尔万（Christian Silvain）在中国提起抄袭诉讼并胜诉。西尔万也在个人社交账号向公众告知了这一消息：“经过4年的等待，我们赢得了在中国的审判。”

叶永青。图片来源：搜狗百科

西尔万诉讼的对象，正是中国著名艺术家、四川美院退休教师叶永青。来自北京知识产权法院的判决摘要显示，叶永青被要求立即停止涉案侵权行为，在《环球时报》中缝以外版面发表致歉声明，并赔偿原告西尔万损失500万元人民币。

这一判决要追溯到四年半前的一次轰动国内艺术圈的事件。2019年2月，西尔万通过多家比利时媒体发声，斥责叶永青抄袭其艺术创作，并以超过原作100倍以上的价格售出，获得巨额利益。他发现，叶永青抄袭了他于1980年代创作的作品：“鸟、鸟巢，鸟笼、红十字架、飞机......一切都在那里！除了我的名字，否则看起来根本就是一样的。”

2019年，比利时媒体HLN官网新闻截图。

西尔万团队表示西尔万成为了抄袭的牺牲品，一幅由叶永青亲自签名的绘画曾经在拍卖行拍出40万欧元高价（折合人民币约300万），而西尔万本人的作品售价仅为5000欧元-15000欧元。就四年后的判决结果来看，这一赔偿金额远低于西尔万律师此前的期望，在向一审法院提起诉讼时，西尔万要求的赔偿金额超过5000万人民币。

叶永青生于1958年，是“85美术新潮”时期的代表人物之一、著名策展人、艺术活动家，曾是四川美院教授。西尔万1950年生于比利时奧伊彭市，是一个自学成才的艺术家，论知名度远不及前者。2018年，叶永青曾在上海余德耀美术馆举办个展“1982-1992无中生有的年代”，展出了他创作于1980-1990年代的作品，这一时期的作品囊括了他受到印象派、立体主义以及自然风景等启发而创作的绘画作品。

西尔万提到的“鸟”元素，是叶永青自2000年以来作品中的重要符号之一。根据《每日经济新闻》的报道，叶永青创作的鸟系列作品价格不菲，在保利香港2018秋季拍卖会上，他的两幅鸟分别以82.3万人民币和51.48万人民币的价格拍出。

左：西尔万的作品，1990；右：叶永青的作品，1994

四年前，随着叶永青被指抄袭事件的发酵，公众探讨的焦点也开始从叶永青的创作伦理问题转移到了对整个国内艺术圈的反思，事件所涉及的艺评人、收藏家、画廊等纷纷发声。艺术批评家朱其曾经表示：“此事的另一个现象是，由对叶的抄袭行为的谴责，延烧为对中国当代艺术的抨击，认为中国当代艺术40年基本上是一个抄袭史。”

1987年，古·尤伦斯男爵和他的夫人米莉恩·尤伦斯来到中国，开始介入中国当代艺术，以低价购入了大量艺术家的作品。在中国当代艺术兴起初期，为了形成自己的语言，同时找到符合尤伦斯式审美的作品，许多国内艺术家开始大量“取法于西”，通过出国交流、临摹国外艺术家的画册来学习，叶永青也是在20世纪90年代一次巴黎的展览上获得了西尔万的画册并且开始临摹的。

界面文化此前曾撰文指出，在信息流通而透明的今天，艺术家不再拥有独特的思想资源和经验资源，”抄袭、临摹、挪用和山寨”的判定变得模糊。朱其认为，叶永青的画作之所以应被判定为抄袭，是因为从语言方法、具体图式甚至细节都是“模仿”，并且当作正式作品，没有注明是仿作。

在界面文化此前的采访中，艺术家王鹏杰从另一角度提出，那一代人能接触到的艺术资讯有限，为了超越官方美术统一的图式，临摹学习在某种程度上是值得鼓励的，然而等到国内艺术市场发展起来，这种现象并未消失，反而变成了批评家、策展人和藏家等等的“集团作案”，这更加值得抨击与反思。英国艺术法律专家Henry Lydiate则从法律判定的角度认为，虽然叶的作品与西尔万的原作非常相似，但是在图形、形式、图案上做了变动，法庭可能会判断他抄袭，却不一定属于侵权。

关于叶永青抄袭事件众说纷纭，事件本身的进程也一再拖延。在最初被指控抄袭时，叶永青曾通过媒体做出回应，称自己受西尔万影响至深，并没有彻底撇清与西尔万的关联。四川美院则表态对抄袭“零容忍”，但在此之后无进一步通报，直至半年多之后，西尔万委托国内律师提起法律诉讼，叶永青对此一直没有正面回应。2021年3月，居住在云南、在国内近乎隐身的叶永青对比利时东佛拉芒省联邦法院提起告诉，声称西尔万对其造成了名誉损害。直到今年9月1日西尔万胜诉，这个牵扯到多方利益与纷争的事件才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界面新闻记者尹清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