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在北京呆了10天后,夫妻两被带回来了涞源,因为涉嫌扰乱社会秩序,他们被涞源县公安局处以10天行政拘留。
被拘留的10天里,曾秀梅说她想了很多,绝望、无助和不解萦绕在心头,对她而言,这样的结果完全不能接受和理解,“强奸我的人只关了一个星期,我们去要说法,却被关了10天。”
从看守所出来时,夫妻两相顾无言,曾秀梅知道丈夫的心里也很难过,但她不知道这样的难过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她更不知道,他们想要的说法到底谁能给。
13天后,毕志新操起了菜刀和镰刀,用最极端的方式,给了自己一个说法。
审判
审判毕志新像一场马拉松。
作为附带民事诉讼人,冀鹏的家属提出了500万元的民事索赔,并且不接受法庭调解。
2015年8月5日,保定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涞源县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毕志新故意杀人案,当年10月21日,一审判决毕志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赔偿冀鹏的家属共计14万余元。
双方都不满判决结果,均提起了上诉。
2016年2月25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同年,3月28日,高院以一审I判决所认定的事实不清为由裁定撤销一审判决,发回重审。
2016年8月17日,保定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涞源县人民法院重新开庭审理毕志新杀人案。当年9月7日,再次作出判决:毕志新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赔偿冀鹏家属16万余元。
此后,两家又再次提起上诉。
2017年5月25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开庭,7月24日法庭发出判决书,刑事上维持了此前对毕志新的判决,但民事上将赔偿金额减少到了2万余元。
11月17日,毕志新的辩护律师——北京市慕公律师事务所主任刘昌松和律师曹寒冰收到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邮寄来的终审判决书。
对于这样的结果,两人表示不能认可,在和曾秀梅沟通之后,他们决定启动申诉。
刘昌松在他的量刑辩护意见中写到,毕志新的行为应当被认定为“义愤杀人”,属于“情节较轻”,依法应当判处3-10年有期徒刑。同时,他认为应当厘清和调查清楚警方在处理冀鹏强奸案时可能存在的失职,甚至是渎职行为。
罗生门
刘昌松看来,毕志新最终杀人与涞源警方针对冀鹏强奸案的处置有很大关系。
根据涞源县公安局提供的一份落款时间为2014年12月22日的《起诉意见书》,针对冀鹏涉嫌强奸一案,公安机关认定相关犯罪事实的证据:报案材料、证人证言、现场勘查记录、鉴定结论、受害人陈述和嫌疑人供述等证据证实上诉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而案件相关材料还显示,2014年9月4日上午,涞源县公安局带领冀鹏前往涞源县与灵丘县交界处驿马岭山上及南关村小树林辨认现场时,冀鹏曾作出有罪供述。冀鹏在供述中称,自2014年7月份以来,其在这两处先后3次以威胁、恐吓等方式,强行与曾秀梅发生性关系。
对此,刘昌松提出质疑,“涉嫌强奸3次这种的重罪,公安机关在14年12月就出具了起诉意见书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在此之前应该有报捕程序,但为什么直到杀人案发生时嫌疑人都没有被逮捕;而监视居住也没有施行严密监控的措施,冀鹏能够在村内村外自动活动和自由见人,根本没有起到监视居住的作用,这让毕志新夫妇感到了严重的恐惧和担忧,这是警方的重大失职。”
2015年8月5日前后,《京华时报》的记者就曾向涞源县公安局提出了相关问题,根据报道,涞源县公安局负责该案侦办的一负责人称,其已将该案报涞源县检察院批捕,但涞源县检察院认为证据不足,一直未下通知进行批捕。
然而,涞源县人民检察院当时却回应称,未见有该案移送至批捕科。“案件会先在登记处登记,然后会递交到我们这儿,如能批捕,我们就会向公安发函,若证据不足,也会下不予批捕或需要其补充侦查等文书。截至目前,我们没有接到该案的批捕申请。”
针对涞源县检察院所称没有收到相关报捕材料等情况,涞源县公安局另一相关负责人称,“也有可能是公安局同检察院私下沟通的结果,检察院认为是条件不够批捕,所以公安就没有报批”。
但该种说法被涞源县人民检察院回应称,“不可能”。
封面新闻记者注意到,就在相关报道刊载5天后的8月10日,涞源县公安局和涞源县人民检察院却又双双开出情况说明,“相互印证”称公安局曾“口头”商请检察院提前介入。
终局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赢家的对局。
在采访中,曾秀梅说,她目前生活的唯一目标就是为毕志新讨个公道,然后拉扯孩子长大。如果结局不能改变会不会考虑离婚?曾秀梅沉默了两秒,“目前还没想过。”她还有其他太多需要考虑的问题:濒临绝境的亲戚关系、孩子上学生活的费用、打官司欠下的债务,还有并不算健康的身体。
末了,曾秀梅叮嘱说,别透露她在哪,在做什么工作,她不知道如何应付可能到来的其他变故。
而另一边,冀鹏的妻子王学晴(化名)面临着相同甚至更严重的考验。时至今日,冀鹏的尸体都还未下葬,村里的人说,欠下的停尸费数以十万计。而自从出事后,王学晴和两个孩子便搬离了张家庄村,再未回来。关于她现在在哪,什么情况,鲜有人知。
“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她现在靠政府的救济金生活。”冀鹏的姑姑说,即使是亲人的电话,王学晴几乎也不接。
“她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