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兵兴站在医院住院部门口,望着重症监护室方向喃喃自语,“只要孩子能好,把我脑子换给他都行”。说这话时,他抹了抹眼睛。
5月13日上午7点,居住在河北唐山的邯郸籍女子陶华丽,因为“琐事”突然发怒,并持铁棒击打家中的一子一女,致两人重伤。其中不满周岁的儿子刘佳翔,已持续昏迷11天,目前仍在北京天坛医院接受治疗。
陶华丽是刘兵兴的妻子,突出其来的变故,使得这个家“散了”。5月23日下午,重案组37号在医院重症监护室见到了昏迷中的刘佳翔,主治医师称,其因外伤造成脑梗塞、脑挫伤等多种并发症,目前尚需观察。唐山当地警方称,陶华丽目前已被送至当地精神病院,等待精神鉴定。
还有7天满一周岁的刘佳翔在重症监护室里。新京报记者王煜摄
孩子伤情严重多次转院手机响起来时,刘兵兴刚刚刷完一桶油漆,在唐山郊区的一处工地上。
这是5月13日上午,电话是二嫂打来的,急促的女声告诉刘兵兴,“陶华丽把孩子给打了”。他起初觉得,妻子教育孩子“能有多大事”,但电话那头的语气,又让他隐隐有些“不对劲”。
刘兵兴告别了工友,借来一辆车,向位于唐山市丰南区铁匠庄的家中赶去。靠近唐山市区时,他接到了岳父的电话,“孩子不行了,快一点!”。
唐山铁匠庄的一处废弃仓库,是刘兵兴一大家子的落脚点。刘兵兴的第一任妻子,在数年前走失,至今下落不明,留下女儿刘佳瑶。2014年,时年30岁的刘兵兴与现任妻子陶华丽结婚,两人的儿子刘佳翔,于2016年5月出世。
刘兵兴老家邯郸市广平县,在唐山多年,主要从事油漆工。陶华丽的父母以及二哥二嫂,与刘兵兴一家四口同住一个院内。这处仓库改成的大院里,还另外住着一户木匠。
13日上午,当刘兵兴从工地上回到家中时,木匠邻居告诉他,陶华丽用铁棒打伤了两个孩子,“伤得很重”,已经被送往附近的诊所。而陶华丽,则被警方带走调查。刘兵兴旋即赶到诊所,被告知,两个孩子在他到来之前,被转院至丰南区医院。
刘兵兴开着那辆工地上的挂斗车,一路“突突”到丰南区医院,医生告诉他,“伤得太重,转院了”。
他向重案组37号回忆,不停地赶路途中,“心越来越沉”。直到当天下午,唐山工人医院病房内,刘兵兴见到了孩子。“小的躺在那里,没见到什么伤,但是两眼直直的;大的浑身是血,嘴里鼻子里都是血,床单都染红了。”
刘兵兴慌了。
孩子父亲刘兵兴拿出前几天在ICU拍摄的女儿昏迷的照片。新京报记者王飞摄
母亲持铁棒殴打子女事发时,刘兵兴已经离家做工两天。从家人和邻居的讲述中,他拼凑出当天的一些细节。
陶华丽婚后一直没有工作,加上孩子出生,便在家做全职主妇。每天清晨,陶华丽要给两个孩子做早饭,然后在7点钟左右,送刘佳瑶上学。
13日上午,陶华丽像往常一样点火做饭。就在此时,不满周岁的儿子刘佳翔开始哭闹,“要吃奶”。陶华丽抱起孩子,准备送到同住一院的父母手中,“不耽误做饭”。几次尝试抱起,没有成功后,她“突然暴躁起来”,将儿子摔在了床上。陶华丽的父母在唐山收废品,家中堆了很多金属制品。她顺手抄起屋里的一根铁棒,劈头打下去。
女儿刘佳瑶见状,探身上前护住弟弟。陶华丽并没有停手,朝着两个人的身上一阵乱打。
事后的检查结果表明,其中一棍打在了儿子头部,是造成昏迷的直接诱因。
“教训”完两个孩子,陶华丽仍然在亢奋中。她手持铁棍出门,打伤了一名邻居,砸坏了院里一辆车,随后,邻居木匠家报警。
响声和孩子的哭声,引来了陶华丽的父母。当他们进屋时,看到两个孩子双双躺在床上,“分不清哪里是皮肤哪里是血”,随即将孩子送往附近诊所。而陶华丽,则被赶来的民警带走。
刘兵兴想不通,妻子为何会突然对孩子“下毒手”。在他的印象中,陶华丽除了偶尔脾气有些暴躁,“还是很懂事的”。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暴力倾向”。
刘兵兴说,这次出门做工前,陶华丽曾提出同去,自己觉得不方便,便没有同意。为此,妻子当时“很不高兴”,还闹了一点别扭,但“很快就好了”。
他把事发原因,归结于妻子“精神病突然发作”。理由之一是,事发两天后的15日晚间,两个孩子已经双双住院,刘兵兴在跟陶华丽通电话时,妻子说,自己“正在家看孩子”,还跟刘兵兴抱怨,“女儿睡觉打呼,吵得睡不着。”电话那头的刘兵兴意识到,妻子“脑子确实不正常”。
5月16日,经家属同意,陶华丽被转至唐山市精神卫生中心观察。
刘兵兴在医院外打电话告知家里人孩子们近日的情况。新京报记者王飞摄
网友开通捐款渠道5月23日,医院重症监护室,靠墙的一张病床上,还有7天满一周岁的刘佳翔,全身赤裸,被宽大的白床单包围。
从上往下看,他像是一个小小的逗号,被“点”在白色的背景上。刘佳翔全身插满了透明的管子,嘴巴里含着呼吸器,眼睛有一些淤青,鼓胀着,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头部缠着绷带,边缘处能看到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
他已经昏迷11天。主治医生说,刘佳翔的年龄太小,头骨发育不完全。在经过钝器重击后,头部外伤引发包括脑梗塞、脑淤血以及脑挫伤在内的多种并发症,并导致肺水肿。
位于唐山的医院内,7岁的刘佳瑶终于可以吃一点东西。23日上午,她吃下了半片面包,并且没有像此前一样吐出来。刘佳瑶的伤情已经稳定,但“见到有人过来,会伸出手捂住头”,并且尖叫。在与刘兵兴视频通话时,刘佳瑶怎么也想不起,电话里这个人是谁。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刘兵兴穿着一条沾了油漆,有点点黄斑的裤子,有些踌躇。他说,儿子出生后,陶华丽就没有再工作,家中除了自己做油漆工外,没有其他收入来源。在天坛医院,刘佳翔每天的治疗费用在4000元,其中仅吸氧一项,每天就需要2000元以上。从出事至今,一共花费10万元,“全部是找亲戚借的。”
网友们为刘佳翔兄妹开通了捐款通道,公益组织9958的工作人员商量着帮刘佳翔转院,接受更进一步治疗。昨日,他们最终联系上了北京大学妇产儿童医院(北大妇幼),并拟定24日上午转院。
唐山市公安局丰南分局一名民警称,在经过家属同意后,陶华丽目前已被送至唐山市精神卫生中心,目前正在等待进行精神鉴定。
医院住院部外,刘兵兴蹲在地上,送到手边的食物和水,他没动过。过了一会儿,刘兵兴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这个家以后只有靠我了,我要挺住。”刘兵兴望着重症监护室方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