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山绵延几百里毫无人烟,除了这青龙庄。
青龙庄从建立之初到现在不足百年,人口也不多,这里的人们很少种地,倒是喜欢舞刀弄枪。
别看这里地处偏野,赌场、妓院应有尽有,小小山村,贪图享乐之风盛行。
与此相对的,青龙山山根下有一座庙,庙里住着一个老和尚,年近百岁。这里虽远在无人的山村,他的庙宇却建的十分华丽,可惜只有他一人居住。他每天吃斋念佛,偶尔打理下自己在院里开垦的菜园,生活自给自足,倒也健康自在。
村里有个少年叫小鱼,他平日里不喜欢刀枪棍棒,倒是愿意走大半个时辰到这庙里听老和尚念经。老和尚起初不在意,以为就是小孩子贪玩,后来见他总是来,也和他熟了。老和尚早年读过一些书,有时候就教他写字,给他讲讲外面的世界。小鱼听得入迷,经常入夜才回家。
每年入秋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都要出去一趟,带着他们的刀枪。
每年入冬的时候,老和尚也要出去一趟。他总要在天气最恶劣的时候出行,像是对自己的惩罚。村里人劝他不着,几次都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可他却总能在初春的时候回来,伴着一路的花香。
每当够五个满十五岁的少年,村里都要为他们举行一次特别的成年礼。小鱼已经十八了,才第一次参加,他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推脱。别人也见他体质太弱,刀枪也耍的不好,就没再强求。可事情不能一直这样脱下去,这次他必须要去。去干上一票!是的,他们是强盗。
临走前,小鱼到庙里找老和尚倾诉,老和尚却只说了四个字“善哉善哉”。
和小鱼一行的五人出了这青龙山就分开了,他们必须单独行动。村里的规矩很严苛,带不回东西是不准回去的,有些少年甚至会死在外面,但他们的父母也只能在家抹眼泪,优胜劣汰,这是他们村子活下去的关键。
小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这里的繁华,令他眼花缭乱。忽的,他看到眼前的大槐树停了下来。这个地方好像老和尚跟他讲过,每年的冬天他都要到这大槐树下静坐,忏悔,足足一个月才肯回家。小鱼也曾问他为什么非得在这棵树下,老和尚却说,当年佛祖就是在树下悟道,这棵树历经千年风雨的洗礼更容易助他悟道。
大槐树的对面有一个很大的宅院,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但是门前牌匾上的“杨府”两个鎏金大字还是那么气派威严。那是一个曾经辉煌的家族,里面埋藏着许多故事。
小鱼正打量着这府邸,突然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走过来。
“你来过这个地方?”少女问。
“没有,第一次来,我倒是听人经常提起过。”小鱼答。
“什么人?”那少女突然很急切的问。
“我们那山上一个老和尚,他经常跟我提起这个地方,他每年都要在这棵树下修行。”
“不妨带我去见见他吧?”少女试探着问。
“这个……我们那离得很远,很偏僻……”小鱼的理由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打断了,“没事,我不在乎,你别担心,我并无恶意,我就是找他问件事情,但是你不能问,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小鱼见这少女有些怪,但也很漂亮,他也不好拒绝。又转念一想,这其实是件好事,因为他完全可以把她作为战利品带回去,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嘛。于是,他跟那少女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的要求,跟我回去的时候,你要装作害怕的样子,就像……就像是被我抢回去的一样。但是你也别担心,我会找机会把你送出来的。”少女略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了。
果不其然,小鱼是最后一个回村里的。但他确是最荣耀的,因为他带了个漂亮的女人回来。村里的规矩,成年礼带回的物品,完全可以自己处置。所以,这女人是小鱼的。
当晚,少女就央求小鱼带她去见老和尚。老和尚见他大晚上带去一个女人很是惊讶。那少女却一见老和尚就跪下了,说有一事要问,还让小鱼暂时回避。
那少女问的正是当年杨府一家二十几口被强盗灭门的惨案。那是六十多年前,老和尚还不是和尚,而是一名杀人抢劫的强盗。当时,他们的大哥盯上了这杨府,便召集兄弟们,说干一票大的就洗手不干了。那日半夜,他们十几个人翻墙而过,打算洗劫杨府,不料被半夜起来尿尿的一个仆人发现,闹了起来,于是,为了灭口,他们将杨府中连主带仆二十几口全杀了,除了一个被及时藏到床底的小男孩。小男孩看到了这一切,也看清了那个举着大刀的人,他那沾满鲜血的脸上有一处明显的刀疤,他是强盗的大哥。
自那次洗劫杨府之后,他们的确弄到了一大笔钱。为了逃避官府的追查,他们就躲到了这青龙山里,并在这里建立了村落,睡着抢来的女人,用着抢来的东西,过着自己的家。他们并未真正的金盆洗手,一群手上沾满鲜血、习惯杀戮的强盗怎么甘心就这样安静的生存下去。但他们出去的次数少了,每年只出去一次,每一次回来都能够他们吃喝享受一年。
他们中有个人却真的不再干了,他要吃斋念佛,替大家忏悔。领头的大哥见也是好事,就给他修了这华丽的庙宇,让他在这里替大家祈福。没想到他在这里一待就是几十年,那些当年的兄弟都去了,只剩下他一个。近几年,他每年都会去杨府的家门前忏悔。为了惩罚自己,他总是选择最恶劣的天气。这些年,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那个少女就是当年侥幸活下来的男孩的孙女。他们世代都传着他的遗训,找到那个脸上带疤的人,找到那帮杀他们全家的强盗,要为他们报仇。
老和尚没想到,在他马上就要入土的时候,还是有人来找他了。他如实跟那少女说了。他们的大哥早已在一次抢劫中被人砍死,而剩下的那些人也都死了,不是被人杀了就是老死了。
“现在你的仇人就只剩下我,你把我杀了替家人报仇吧。”老和尚闭上眼睛说。那少女听完,拔出剑看着他,却下不去手。再一看却发现,老和尚已经圆寂了。
小鱼早已在柴房中熟睡,他无缘听到这个故事。当他醒来的时候,全村已经着起了连绵的大火,全村除了他无一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