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一块塑料布的下面,盖着两把泰瑟枪,这种枪又被称为“电休克枪”,没有子弹,靠发射带电飞镖来攻击目标。还有一副手铐,一个装满塑料收紧带的背包。这种齿轮状的塑料收紧带,只能越拉越紧,没有办法松开。在加拿大,警方把它当作戒具使用。
被拿枪顶着头的孙鹏指望万里之外的父母能用钱保全他的性命。
急转直下
北温哥华和北京有16个小时的时差,两方靠着电话线在白天黑夜里周旋。
新京报记者听到了所有的通话录音,接下来的交涉不像第一次的神秘而短促,但能感受到电话那端的狠辣。
“不要报警。”
“我只要钱,不要跟我玩什么把戏。”
孙家人先后将两笔钱转到对方指定的中国银行账户里,一共170万人民币(约34万加元)。这是警方提供的策略,让他们不要急着把钱都打过去,尽量拖延时间,为警方锁定他们提供条件。
孙家人只能选择相信警察,跟绑架者说筹钱需要时间,要分几笔钱打,对方急了,“半小时之内如果不给我打二百五(十万),我就割他一个手指头。”
这几乎是孙家人做不到的事,但与可能发生的惨状不同的是:半小时过了,孙家人没收到绑架者宣称的“儿子断指的照片”。
相反,说着中国话的绑匪,气势有了急转直下的变化。
“……你觉得有问题吗?”
“你给我个时间。”
“能做到吗?”
赎金的数字,从七百万变成了一百万也要。
孙家人开始怀疑,孙苍要求对方,汇款之前要先和儿子再次通话,听听他的声音。
几经交涉,对方终于同意。电话里马上出现了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爸爸救救我,你把钱打给他吧。”仍然只是一句话。
孙苍对儿子的声音熟悉极了,他确定那不是孙鹏。“你让他说出他姐姐的生日。”
“这是你们的暗号,我才不会上当。”电话那端传来愤怒的声音。
这个时候,绑架者不再是命令与压迫式的恐吓,孙苍也不再是唯唯诺诺的恐惧,索要赎金的通话变成了一场理论。
最后,索要赎金的男子给了孙苍一个新的银行账户,撂下一句狠话“不打钱就要你儿子的命”,挂断了电话。
但孙苍并没有记下这个银行账号。如果说之前,因为持续给绑架者打钱而使他们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但之后一次次试图听儿子声音的尝试都受挫,一种黑洞般的恐惧开始吞噬他。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儿子可能已经被“撕票”了。
同时还有一线生机:孙家人把与绑架者的通话录音发给了在加拿大的孙鹏女友杨青青,她立即认出了张天一的声音。
五万人民币
孙苍猜得没错,那时孙鹏已经去世了,他的尸体就在那辆白色的宾利车里。
警方在结案陈词中显示,张天一自称他对孙鹏的死毫不知情。
张天一通过律师描述了当时的情形:9月27日那天晚上,他短暂离开了囚禁孙鹏的地下室,到28日凌晨再回去时,只见孙鹏躺在地上,被一个绑架者用电击晕过去了,身上用塑料布盖着。他注意到,孙鹏已经一动不动了——死了。
从离家赴约到死亡,只有短短七个小时。
去世时,他的手脚都被绑着,头上和脸上几乎都被塑料收紧带覆盖了。尸检报告说,他死于窒息。因为有一根带子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但张天一说,这根带子不是他弄的,他没有注意它的存在。
那种锯齿状的拉紧带,只要绑上去,就无法挣脱。它缠绕住孙鹏的脖子,慢慢扼住了他的呼吸。他的姐夫张泳是第一个见到他尸体的家人,他记得孙鹏的面目已经扭曲,脸呈红紫色,舌头外露,看起来死前经受过强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