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身体状况,村里人无一不晓。母亲在县城帮人打些零工,补贴家用,拆除房子前没有任何人联系过她。
“老头子你怎么看家的?1000元就把你的房子给全拆了?”母亲第一时间赶回家后,无比愤怒地责骂父亲。
“他们骗我签,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父亲嗫嚅道。1000元可以做什么?北京到武汉的一张机票钱,两张高铁票,或是一顿不算高档的饭钱?即使在公安县城,也买不到一平方米商品房。
赔偿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8月12日下午,在章庄铺镇人民政府院内,以会议纪要的形式,村镇共同承诺,另行择址建120平方米房子(含隔热层),包括地基填土及打围墙,工期3个月左右,具体建设细节满足母亲的合理诉求,达到“拎包入住”标准。
村支书主动请缨,担任重建工程的“总工程师”,信誓旦旦“保证父母满意”,并自行决定聘请其妹夫作为建房包工头。
中间沟通细节之艰辛,非常人所能理解,须知权利真是争取过来的!首先是工程开工缓慢,多次催促,纪要签署近一个月才开工;其次面积“缩水”,实际使用面积只有108平方米,且用料质量不高。春节在即,工程进度缓慢,着急的我只得自行出资,聘请工人粉刷墙面、铺地砖、购置马桶等,完成本应由他们负责的部分工程,希望镇政府履行约定,赶紧安排人手填土夯实(因新建房屋地基在一个池塘上)、打围墙完工,由此才能各方皆安。
母亲倒在维权路上
重建房屋预算多少?重建房屋资金来源何处?工程款是如何花的?当初涉嫌非法强拆的相关责任人如何处理的?我们只知道,带头拆房子的村支书,毫发未损,其他,一无所知。村支书不止一次嘲笑父母:“给你修个皇宫。”
“要不是他大儿子在北京工作,一堵墙也不会赔!”有村民私下议论,“不赔你又能怎么样?”“还是他小儿子官做得不够大,要不然,谁敢动他家一根毛?”村民私下议论纷纷。
村里流言蜚语满天飞,唾沫能够淹死人,个别人认为:镇里和村里这次惹了不该惹的主。大多数人则说:非法拆谁家的房子都不应该,何况人家是智障人士,弱势群体。镇村两级领导应该以此为教训,整饬作风,提高基层干部素质,不能以“基层”为借口,掩盖乃至纵容违法乱作为、公然违反党的政策和形象的行为。
11月底,村里宣布没有资金了,工程彻底停工。按照约定,工程其实已经完成大半。镇里表示要“争取做村的工作”,督促加快完工。村支书说:“镇里只拿了8万元,现在村里也掏了钱。”镇党委书记亲自到新宅现场,给村支书做工作,村支书却摆出“大不了不干了”“辞职报告早写好了”的姿态,根本不理这个茬。
老娘跑去县信访局,拿出“协议”,信访工作人员忽悠她说已电话通知镇政府,责成他们按约执行,却硬是不给填上访“单子”,而没有上访回执,对镇政府就没有用。
无奈之下,老娘背着被子找到镇政府,当晚被镇政府两位工作人员强行送至家门口。
意外发生了。“大黑子,你妈倒了,快不行了!你快回来!这帮狗日的……”12月13日晚上7点,父亲在电话另一端吼道,电话里,父亲边哭边喊,大黑子是我的小名。父亲在那边大声喊道:“我要使劲去打他们,打不到,他们跑得远远的。”
我赶紧致电附近亲友。母亲晕倒是真,整整一天没有进食,情绪激动,从镇政府的车一下来,“扑通”倒在了门口,浑身抽搐,无人敢上前搀扶,父亲拉扯不动,赶到的亲友分别拨了12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