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省郧西县湖北口乡东川村,阳光下的哥哥张荣海和弟弟陈广新偎依着,身后是父母去世后留下的三间破旧的土坯房。半年后,母亲改嫁给了村子南头一个30多岁的光棍男人,也是一名尘肺病人……
2011年春节,母亲没给哥哥、弟弟买肉吃,也没做新衣服,说家里的钱都给父亲治病了。从西安看病回来,淘了十几年金矿的父亲没扛几天,正月三十这天,34岁的父亲走了……
2016年11月11日,这天是中国人购物狂欢节,张荣海家里仅剩下15个土豆、一斤多菜籽油、半袋盐巴了。9岁的弟弟在灶房里四处寻觅,没见到有啥可充饥的食物,似乎想到了什么,跑到外面抓了一把别人家的红薯片塞进了肚子里……
湖北省郧西县湖北口乡东川村是个偏远的小山村,村子最北头半山坡上有三间孤零的土坯房,昏暗的屋里,找个啥都离不开手电筒,这里就是张荣海和陈广新兄弟俩的家。16岁的张荣海对深一度(ID:intodeepthoughts)说:“他还没出世奶奶就死了,一岁时爷爷也死了,叔叔不知得了啥怪病死的,舅舅是得尘肺病死的。”
张荣海三岁那年,父亲带着他们母子来到河南灵宝金矿打工,身强力壮的父亲每天在井下打钻,母亲给矿工做饭,晚上全家人挤在工棚里。张荣海说:“印象最深的是看到从井下上来的父亲满脸是泥浆,鼻孔里都能挤出小石子来。”2007年,张海荣上小学一年级,母亲在工棚里生了个小弟弟,由于老家没什么亲人,过年我们家都在矿上,父亲说这样可以多挣些钱。几年后,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咳嗽,最后发展到连走路都困难。哥哥张荣海今年刚满16周岁,由于父母过世早,幼小的他承担起了家里重任
2011年春节,母亲没给我们买肉吃,也没做新衣服,说家里的钱都给父亲治病了。正月初五,父亲实在挺不住了,要母亲陪他去西安看病。父亲在医院里住了四五天,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坚持要回老家,说人死了要埋在故乡。从此,父亲结束了十几年的淘金生涯,回到了东川村。父亲回来没扛几天,正月三十这天,34岁的父亲去世了。母亲找村里的木匠做了一副棺材,将父亲安葬在我们家东南角十几米远的地方。
弟弟陈广新今年9岁,在村小学上二年级,他说,父母去世后,根本没心思念书
弟弟说他还是喜欢和哥哥在一起,哪怕吃不饱饭都行
父亲死了,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不知往后的日子咋过?父亲在金矿挣来的钱都花光了,还欠了别人不少外债。家里的耕地全荒了,米袋里找不到一颗口粮,母亲看我们家连饭都吃不饱,夜里经常流泪。半年后,母亲改嫁给了村子南头一个30多岁的光棍男人。
继父也是个尘肺病人,母亲知道得了这个“怪病”命不长,但当时继父还能干点农活,至少能给我们兄弟俩有口饭吃。第二年,母亲和继父生了个小妹妹,今年4岁了。张荣海对深一度(ID:intodeepthoughts)说,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就不太爱说话,心里接受不了继父这个男人,平时只称呼叔叔,弟弟不懂事,管继父叫爸,所以弟弟改姓陈。
兄弟俩平时主要是靠方便面充饥,每次都是整箱买
我上六年级那年,母亲身体突然夸了,去医院检查得了乳腺癌,继父也很难过,我只好辍学了。母亲病情发展的很快,2015年7月12日,37岁的母亲死在了继父前面。继父说他往后没能力抚养我们哥俩了,这是实话,继父姊妹四人,弟弟、姐夫、妹夫全是三期尘肺病人,什么农活都做不了,家里全靠70多岁的爷爷奶奶种点庄稼。安葬完母亲后,我带着弟弟搬回到了自己家。
兄弟俩见到有父母的孩子特别羡慕
家里唯一的亲人就是外公了,外公家离我们这有80多公里山路,不通班车,每次去看望外公都是坐别人的摩托车。外婆死得早,唯一的舅舅得尘肺病死了。外公看我和弟弟可怜,也想不出啥办法来,就托村里人带我外出打工,说学门手艺。
在校念书的弟弟经常受到同学歧视,学习成绩很不理想,连续上了两年一年级
哥哥虽然比弟弟大7岁,但在家里哥哥就像“慈父”一样关照着弟弟
今年春节过后,我就跟着村里人去了吉林长春打工,东北零下几十度,冻得我实在受不了,每天跟着师傅学刮腻子,活很累,我力气又小,加上粉尘太大,只干了五六个月,又跑到河北张家口去了,前后打工半年多,工钱都让师傅领走了,我只带回家1600多块。本打算多干几个月,可弟弟要上学,平时吃住在继父家,弟弟的性格我清楚,不愿待在“别人”家,所以我就跑回来照顾弟弟。进入冬季,山里人离不开火炉。这天弟弟放学回来,哥俩一起上山砍柴,为过冬做准备。
张荣海的家不好找,需要当地人引路,泥泞小路连摩托车都很难前行,穿过一段丛林,就能看见半山坡上有几间破旧的老房子,周边几户人家都搬走了,还有一些老房子已倒塌。张荣海的父母去世后,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子里黑灯瞎火,厨房里冰锅冷灶,感受不到有多少人气,兄弟俩平时也很少和外界接触,也没有哪个小朋友来他们家玩耍。
张荣海对记者说,这三间土坯房是爷爷留下的,有30多年了,平时就担心刮风下雨,睡到半夜还要起来接雨水。屋子墙角有台21寸彩电,插上电源没图像,所有的家当都是父母生前留下的。柜子里还有200多斤小麦,阁楼上面挂了一块腊肉,可兄弟俩不知道怎么做,都生虫发霉了。我和弟弟从小在金矿生活,根本不不懂得种庄稼,就把家里2.7亩承包地给了别人,每年能换回一百斤口粮。屋里屋外见到最多的是方便面空袋子,哥俩说他们每天只吃两顿,村里的小卖部就能买到方便面,每箱25块钱,每箱有27包。弟弟说他吃腻了,见到方便面就想吐,哥哥说没办法,家里确实没啥吃得了。这天晚上,弟弟饿的实在是难受,哥哥看到地上还有十几个土豆,就笨手笨脚地把皮削掉,切成片倒进锅里,加了一点盐巴,下了一把别人送来的挂面,晚饭就做好了。
弟弟年纪小,饭量却很大,吃了满满一大碗,哥哥只吃了小半碗,他说弟弟需要营养。第二天早上,家里还剩下三个霉烂的土豆,哥哥将土豆和挂面搅合在一起倒进锅里,哥俩揪着辣椒酱很快就下肚了。村里人说这哥俩很“苗条”,加在一起也超不过140斤,哥哥说,“不可能,至少也有150斤。”冬季,山里寒风刺骨,家里没生火,哥哥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他说我们都不怕冷。上二年级的弟弟放学回来,满脸是粉笔,他说是受同学欺负,骂我是个没爹娘的娃,哥哥告诉他,“别人打你就跑,去告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