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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聊天室里,被“围猎”的女孩们(2)

“看了那些东西后,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难受。”梁飞意识到,这是一起熟人作案。

令梁飞崩溃的是,在整理信息的过程中,一个十分熟悉的账号浮出水面:梁飞有些紧张的向那位好友发送了一条信息,“我的那些照片是你发上去的?”对方没有回答。

“他学习很好,在一所985高校念书,我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还一直宽慰我。在发现他的账号和头像前,我还在发送祝他考研顺利的信息。”梁飞说,在多年的时间里,两个人曾是彼此鼓励、相互倾诉的伙伴。

一部分受害者的私密视频,是在网友的软磨硬泡下主动交出来的,她们是“情色圈套”中的被围猎者。

程英被卷进来时,刚刚从校园步入职场。

2021年5月,程英在一款交友软件中结识王某,对方的嘘寒问暖很快俘获了程英的心。“我对他慢慢地产生了好感和某种信赖感,经常和他分享工作中的不愉快和生活上的琐事,顺其自然地就把自己的信息都告诉他了。”

在程英的印象里,王某温柔体贴又有礼貌,从未有过冒犯性的语言。

进入“热恋”后,程英放松了戒备,视频通话逐渐代替文字聊天。据程英回忆,每晚下班回家后,她都准时接通视频。“我根本没想那么多,还以为这是恋爱中的常规操作。”

一个月后,王某第一次提出“裸聊”要求。他要求程英脱掉衣服,扭动身体,穿上丝袜或是撕开衣服。“我一开始不同意,他就会立马失联。这让我心慌,我知道被他套牢了。”程英彻底陷入了“爱情”里,在网络中对陌生男性交出自己。

程英说,在交往过程中,王某曾多次拒绝她的见面请求。逐渐地,程英开始对这种“网恋模式”感到不安,开始抗拒和王某进行视频通话。但她没想到,更大的伤害随之到来。

王某提出让程英拍摄情色视频的新要求。“他说会给我钱。我没同意,他就开始威胁我,说我的视频截图都在他手机里,不同意的话就会发到网上,发到我公司的邮箱。”

起初,程英没有理会王某的威胁。2021年6月3日,王某对程英下了最后通牒,程英害怕了。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掉入巨大的骗局和圈套中。

截至2021年10月,程英先后拍摄了十几条视频和若干照片。“他承认过把我的那些视频拿去卖,我觉得我变成了一个工具。”程英说。

在痛苦和恐惧中挣扎半个月后,程英换掉了手机号,匆忙地收拾好行李后,回到了江西老家,决定彻底结束这种生活。

回到老家后,程英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因为工作原因,程英经常要去不同的城市。对于程英来说,那段“网恋”带来的恐惧无比深重,“我很怕他通过什么手段找到我、威胁我,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每次入住酒店,我会打开手机手电筒仔细排查有没有摄像头,甚至很排斥身边的男性。”

1月11日,在给新京报记者的回信中,程英说,自己至今都未见过手机后的那个男人,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虽然事情好像过去了,但程英清楚,她不是第一个被“迫害”的女性,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一切也许还会继续,但我没有办法。”

“献祭你的女友”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色情聊天室的背后,是一款服务器设在海外的匿名加密通讯软件,人数最多时达28万人,群内成员所发布的文本信息和影像,均可以被无限时的撤回。

在此之前,一度轰动全球的“韩国n号房”事件,便是在这款社交软件中实施性犯罪的。

1月6日,新京报记者匿名进入上述聊天室,群公告显示:“献祭你的女友、亲戚、姐妹、朋友”。

在聊天室内,女性被称为“奴隶”,管理员和群成员们高频次地发布不同女性的私密照片和视频。此外,群成员们不间断地公开女孩们的姓名、就读学校名称及手机号码。

通常情况下,女孩们的照片被私自下载后,再经过PS技术,合成裸照动图发布在聊天室中,不少网络博主、明星的照片也出现在其中。

截至1月9日,仍有超过6万人活跃在聊天室中,群成员们“踊跃发言”,每日发布的涉淫秽内容有两万多条。

在上述聊天室内,还聚集了不少“恋童”人士,相互传授实施对幼女“迷奸”的技巧,买卖关于幼女裸体的“资源”。

此外,聊天室中的每位成员还可以再次创建单独的房间,有的免费入群,有的则需要付费后以邀请制进入。

一聊天室管理员向记者展示收款码,称支付后方可入群。聊天室截图

一聊天室管理员向记者展示收款码,称支付后方可入群。聊天室截图

在众多衍生聊天室中,由7000人组成的“熟人信息共享群”,因尺度更大和更加猎奇最受追捧。群管理员声称,支付十元后就可以获邀入群。在聊天群内,大量用户自发成为“黑客”,攻占其他社交平台,人肉搜索他人信息。而一部分加害者还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行为,并以此获得“快感”。

类似的房间随时出现,又随时解散。1月10日,新京报记者发现,上述案件被媒体报道后,多个聊天室相继宣布解散,但新的情色聊天室又一茬茬地出现,人数最多的有近两万人。

被贩卖的“资源”

如果说色情聊天室是一个信息发布和买卖资源的场所,在其背后,还存在一个贩卖“资源”的供应链条。

一个聊天室的管理员刘某告诉新京报记者,在众多聊天室内,存在着职业影像发布者,逐渐壮大成为一个群体。

刘某介绍,职业影像发布者,以大学生和没有工作的年轻人为主要目标,在大学校园或交友软件中搜寻“猎物”。“他们的普遍套路是先骗取信任,获取女孩的个人信息,精确到家庭住址,紧接着就是威逼和利诱。”

这些发布者的所谓“打包资源”,大多来自偷拍,从商场试衣间到街拍,甚至是地铁和酒店。图像和视频以低价流通,再通过聊天室寻找买家,打包出售。“50元就可以买到一个家庭监控的账号和密码,几百块可以去买监控,自己想拍的话,电商平台上花200块就能买到针孔摄像头。”在刘某看来,获取他人隐私毫无难度。

据新闻晨报1月8日报道,一名女性博主曾发视频控诉,自己遭到街拍者偷拍裙底,并将照片上传至色情网站供人付费查看。

有受害者告诉新京报记者,在照片泄露后,自己的影像出现在多个国内网站的论坛中。

受害者们多次联系论坛工作人员,要求将自己的影像下架并删除,但对方却表示,根据素材价格支付打包费后,即可将一组影像买断,价格在800至1200元不等。

受害者多次联系国内色情论坛的工作人员,要求将其影像下架并删除,但对方却表示根据素材价格支付打包。受访者供图

受害者多次联系国内色情论坛的工作人员,要求将其影像下架并删除,但对方却表示根据素材价格支付打包。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上述论坛均为付费会员制,会员费每月50元-100元不等。在不同的视频板块中,情色视频每小时更新一次,其中视频最高浏览人数高达680万。进入论坛的会员,可通过发布色情影像获得金币,再将金币兑换成会费。

取证之难

受害者们发现,由于网络空间的匿名性和私密性限制,维权成为一件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事。

一番犹豫后,王曦最终决定报警。

但接到传唤的杨某,早已将聊天室中的痕迹删除得一干二净。因无法调取聊天室中的相关纪录,关键证据缺失,警方无法认定杨某的违法行为,王曦的第一次报警无疾而终。

1月10日,新京报记者致电接警的派出所,工作人员表示,案件涉及个人隐私,不便对外透露具体情况。

裸照风波后,王曦始终关注着聊天室中的动态。

2021年5月,王曦再次发现,自己的多张裸照出现在聊天室里。“他们肆无忌惮地评价我的样貌,谈论值多少钱,甚至还说要找到我的同学,把照片发给他们。”看着越来越多的照片被广泛传播,王曦对杨某发出警告,要求停止散播其裸照的行为。

但杨某并未就此停手。2021年8月,杨某再次将王曦的生活照片合成裸照和不雅视频发布。王曦忍无可忍,随即再次向学校所在辖区派出所报警,民警接警后对杨某进行传唤。

梁飞的报警回执登记表。受访者供图

梁飞的报警回执登记表。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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