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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议中的江秋莲:不想为自己活着,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妈妈(3)

争议中的江秋莲:不想为自己活着,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妈妈(3)
2020-11-20 15:49:03 北京头条客户端

“以前孤独是美的,现在很凄凉”

在建瓯期间,江秋莲会把每天的经历完整记录下来,发布在微博上,“怕网友担心,我得跟他们汇报一下呀”。对她而言,善意的网友是一种陪伴。现实生活中,她几乎没有人可以诉说,要是不关注她的微博,身边人对她的了解不会多于网友。

现实世界里,江秋莲一直都是孤独的。江歌出事,她前往日本都没跟家里人做商量,一家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哥哥姐姐甚至都不会说普通话,“他们比我还不如,我怎么跟他们商量?”

离婚后,江秋莲从摆小商品摊,到卖布料、开超市,都是一个人操持。一位同村卖布料的人曾经形容她是“男人性格”,村里丧偶或离婚的女人也有那么几户,“别的女人吧,都是在家烧饭带孩子,她不是这种人”。

在摄影师刘松看来,虽然江秋莲一直强调她是个农村妇女,但她有着和周围人不一样的眼界。“有了江歌之后,她一直希望跳出环境的束缚,为女儿追求一个更远大的未来。家里又不富有,还把孩子送出国念大学,这在她周围人看起来是个完全理解不了的决定。”刘松觉得,在江秋莲身边,可能一直都没有能够理解她的朋友,“但那时候她不在乎这些,她有江歌”。

江歌出事前,江秋莲曾经发过一则微博,里面提到“享受孤独的美”,这是她从网络上摘来的一句话。原本,江秋莲生活的一头是母亲,另一头是女儿,一切朝着她期望的样子发展。即便孤独,她也不孤单,一个人在家,她满足于里里外外地收拾家,把柜子里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地倒腾。每天,雷打不动的是跟母亲和女儿的电话,有什么心事,她都会吐露给女儿。那时候,孤独也是“美”的。

而现在,“孤独很凄凉”。失去江歌后,江秋莲也无法处理好与母亲的关系了。在原本的计划里,她会负责照顾母亲的晚年。而江歌出事后,母亲对她小心翼翼的照顾让她无法承受。有一次,江秋莲在卤味店买了些鹌鹑蛋回家,母亲自己不吃,把鹌鹑蛋全都剥好放在碗里留给她,“当时没控制好情绪,把鹌鹑蛋全部倒进了垃圾桶。母女俩人抱头痛哭,我心疼她,她心疼我,这种情感只能让互相都更痛苦。”

江秋莲几乎脱离了所有社会关系,只是有时候邻居和家人会来家里送菜,但也是“送完就走,很少交流”。物业的工作人员甚至不确定她是否还住在小区,“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她也曾渴望有人陪伴。一位自称是作家的青岛人王娜在2018年初以要记录她的故事为由接近江秋莲。那时候,王娜陪着没有任何门路的江秋莲去北京、上海找律师。江秋莲晚上经常失眠,王娜会陪她聊天,电话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认识不到半年后,王娜就开始以银行贷款到期,需要借钱周转为由多次向江秋莲借钱,当时江秋莲身上还有网友的捐款。

先是借走了几十万,然后又是三五万、一两万地借,“我把身上所有钱都借给她了,一开始甚至都没写借条”。现在,江秋莲已经有1年多时间靠向朋友们借钱过日子了。回想起来,江秋莲不断责怪自己“太傻了”,“她当时的陪伴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可那都是有目的来接近我的啊。”

如今,她不敢再同网友聊天,只是会一条条地浏览不断弹出的消息,”我已经分辨不清到底谁是真心的,谁是虚情假意地想从我身上骗些什么了”。

心里有话说的时候,她还是选择和江歌倾诉。起初是给江歌发微信,后来,她怕江歌手机内存不足,放不下这么多信息,改把心里话发朋友圈,设置成仅自己和江歌的微信号可见。

争议中的江秋莲:不想为自己活着,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妈妈

江秋莲和江歌在日本的合影

争议中的江秋莲:不想为自己活着,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妈妈

江歌的房间还保持原来的样子

“我不想为自己活着”

11月11日晚上,在从建瓯城区回宾馆的路上,律师发来消息说,江秋莲诉刘鑫侵犯生命权的案子将在20日开第二次庭前会议。一同坐在车后座上,江秋莲把手用力地按住我的膝盖,久违地露出笑容,“真想下车蹦一蹦“。

“兴奋、激动、紧张、期待、焦虑”,提起诉讼一年多后,案子终于要开庭了,江秋莲不知道该怎么恰当地描述自己的心情。

江秋莲的情绪是随着官司进展起伏的,今年9、10月份是最难熬的时候——起诉刘鑫的案子一直没通知开庭时间、北京互联网法院的一个民事侵权案在一审开庭10个多月后还没有判决结果、谭斌的案子没有宣判、安徽的诉讼仍在立案审查阶段、在建瓯刑事自诉林某也一直没有回应,这都压得她透不过气。10月末,案子陆续有了回应后,江秋莲的世界慢慢透出了些光亮。

从建瓯反映完情况后返回青岛,她寸步不离手机,生怕错过来自福建的电话。11月18日,她接到建瓯法院通知,要求她写一份在即墨法院撤回对林姓网民刑事自诉立案的情况说明,然后法院再做进一步考虑。寄出材料后,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

和江秋莲聊天时,不论是什么话题,最后的终点都汇向江歌。我跟她提起,青岛比北京暖和不少,她马上想到了4年前的冬天,“歌子遇害那年,青岛的冬天比今年冷,我11月4日去日本时就穿棉袄了。那会儿的日本还不算冷,歌子穿的还是风衣和衬衫”。摄影师刘松在出门旅行时也会给江秋莲发来旅途的风景,希望能打开她的世界,而最后,话题总会转到江歌,“歌子喜欢旅行,她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时间在这个家里停滞了。房子里的布置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江秋莲买来20多个相框,把所有跟江歌有关的照片一张张放进去,挂满了自己和江歌的卧室。在江秋莲床头,还贴着白底黑字的“昭雪”二字,那是东京庭审时网友送的。她说,直到为女儿讨回公道那天,她才会摘下这副字。江秋莲所谓的“公道”,是让那些应当为女儿之死负责的人都受到相应的惩罚。

自从有江歌开始,她在世界上最重要的身份就变成了“江歌妈妈”,作为“江秋莲”本身,她变得模糊起来。

房子里的大多数家具都是从母女俩以前居住的平房搬过来的,客厅的沙发、电视机,厨房里的瓷砖、房间里的灯具都是旧的,“一切都是为了省钱”。而为了送江歌去日本留学,她把卖房得来的几十万一下子掏出来,没有一点儿犹豫。在江歌出国后,她选择步入短暂的第二段婚姻,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江歌考虑,能有个伴互相照顾,“歌子在国外就不用挂念我了”。

有人建议江秋莲领养一个孩子,缓解对女儿的思念,在她看来,别说领养孩子了,自己甚至都不会养宠物,“那是对江歌的背叛”。江歌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家人把江秋莲叫去一块儿吃饭,她到现在都为这事责备自己,“我恨我自己抛弃了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从此以后,江秋莲不过任何节日,也拒绝参加任何聚会。

有人问她,等起诉刘鑫的案子有结果了,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吗?

“不行,我还要等陈世峰”。江秋莲打算,等陈世峰结束日本的20年刑期回国后,她要通过国内司法机关继续对他进行追责。

那如果起诉陈世峰的案子也结束了呢?她几乎没有犹豫,“那就可以去陪江歌了。我不想为自己活着,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妈妈”。

坐在饭桌上吃饭,江秋莲又回忆起有次江歌回国,她开车大老远地去买一家用花生油现炸的油条。“歌儿半开玩笑地跟我犟嘴,说不爱吃这个,就爱吃地沟油炸的油条,我说,你滚。歌儿说,‘我都滚到日本去了,你还要我滚多远?’”

说着,江秋莲放下筷子,泪水又涌上来。她陷入自责,“我当时不应该这么说她的,不应该,不应该。”

江秋莲期盼的生活再也回不来了,“大家永远也不知道江歌是谁,江秋莲是谁,我们娘俩在家吃着热乎的白菜炖豆腐,你逗我一句,我逗你一句,在这个世界上过着平凡的,谁都不会多看我们一眼的日子”。

(文中刘松、王娜为化名)

文/北青北京头条记者韩谦

编辑/石爱华

(责任编辑:路子康 CN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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