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探索扫黄禁赌如何走出“开了关关了开”怪圈

一间暧昧小发廊，一家涉黄会所，或是一个赌博游戏机房……如何整治，才不会陷入“开了关，关了开”的怪圈？

上海闵行警方正在尝试这样的治理模式：关黄赌场所、听百姓呼声、改全新业态——被查封的违法场所，根据周边居民的生活需求华丽转身后，不再“死灰复燃”，也给百姓生活带来了便利。

记者近日了解到，从去年10月起，公安部门在闵行掀起非法娱乐场所关停“风暴”。4个多月来，先后侦破黄赌案件381起，查处涉案嫌疑人886名，收缴赌博机4335台，黄赌警情同比下降67.2%。

相比之下，另一组数据可能更加引人关注：整治期间，有436条线索来自民间，9个派出所所长被约谈，141家被查处的违法场所实现业态转变……在上海公安改革的背景下，闵行警方在非法娱乐场所治理的线索发现机制、问责追究机制和业态转变机制上突破创新，走出了基层社会治理的新路径。

40人“大刀队”为何诞生——

涉黄场所监控室竟挂民警照片

经济高速发展后的社会治理难题，不少城市都会碰到。在上海，闵行区颇具典型意义。近年来，闵行经济总量在全市名列前茅，但群众的安全感满意度却始终难以摆脱“吊车尾”的尴尬。

安全感来自哪里？不同人可能有不同的体验。对于生活在闵行区的市民来说，各种非法娱乐场所带来的治安案事件和衍生犯罪，令他们对社会治安的信心削弱。

警方虽一直在打击，但由于此类场所具有设置隐蔽，团伙经营、幕后操控的特点，加上开设要求低、经营成本小、投资回本时间短，很容易“遍地开花”。侦破此类案件，必须依赖专业力量。

但据闵行公安分局治安支队支队长张斌斌介绍，此前，支队负责查禁的警力只有10人，大多数小场所只能靠派出所“自扫门前雪”，管辖民警也就那几个。办案多了，一些犯罪分子甚至认得出民警，给侦破带来很大困难。

去年11月，闵行警方在便衣暗访中，发现双柏路一家名为“鑫浪”的大浴场内设有暗门，这一疑点引起了民警警觉。通过化妆侦查，民警发现了浴场通过QQ群、微信群招揽生意，在浴场二楼暗房内卖淫嫖娼的证据。12月2日晚，4位民警乔装嫖客进入浴场后，迅速控制服务台、切断报警装置，同时打开暗门，守住通道，着装民警随之赶到，当场抓获3对正在进行嫖娼活动的男女。

目前，谭某、丁某、李某等4名组织者已被依法批准逮捕。令人震惊的是，当警方清查现场时，竟然发现不但浴场外装有监控探头，监控室内还张贴着辖区民警的照片和相关警车的车牌号。

这对民警们的“刺激”很大。为了改变被人摸透的打击模式，闵行警方专门组建了一支40人的整治突击队，集中力量，以犯罪活动规律、特点为切入点，实行弹性勤务模式，开展24小时全天候查禁。突击队队员定期向派出所抽调，人员搭配、查禁区域不固定，使用的车辆也是从租车公司租来的，大大提高了侦查的隐蔽性。

通过紧盯“人员链”“资金链”，以“打老板、打幕后”为标准，4个多月来，闵行警方全面清查全区非法娱乐场所，形成了派出所实地上门核查、突击队便衣暗访、多部门情报支撑、各警种交叉查禁等梯次化协同作战模式。打击效果很快显现。一时间，非法娱乐场所经营者闻风丧胆，不少场所老板主动关门停业，突击队甚至被圈内人称做“大刀队”。

436条举报线索的背后——

9家派出所长被局长约谈

虽然“扫黄禁赌”风暴形成了声势和威慑力，但总有一些违法犯罪分子抱有侥幸心理，试图通过更加隐蔽的手法顶风作案。

北京有“朝阳群众”，闵行也可以有“闵行群众”。闵行警方在强化110警情、信访件、举报件等线索情报甄别核查的同时，通过社区民警、居委干部充分发动社会力量，不断拓宽线索来源渠道，并建立了专门用于分析和预警的情报系统，由点及面，全力实时掌握非法娱乐场所信息动态。

如何才能提高群众举报积极性？闵行警方的答案是“关键是要有所回应，核心是问责追责”。“一旦对线索查处速度慢了，群众提供的线索就会少。”在局长郑文斌看来，消除居民群众的担心，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参与进来。为此，闵行分局紧抓“问责环节”，明确了“查处不力”的3种情况：一旦发现群众提供线索未及时开展受理查处工作，同一场所多次被群众有实举报，以及群众提供线索数增加但警情两周内不下降的，属地派出所领导就会被分局领导约谈。目前已有9名派出所所长被约谈。

古美路派出所所长翁卫忠曾因“警情两周内不下降”而被约谈。他坦言“触动很大”：“对查处速度的高要求，倒逼我们想办法进一步加强源头治理，督促我们发动群众、依靠群众。”

据了解，下一步闵行警方还将通过官方微博，公开局长以及全区29个派出所所长的手机号码，接受群众的线索举报和日常监督。

去年11月6日，闵行警方根据群众举报，集结百余警力，分7个行动组同时收网，抓获陈某等20名组织开设赌场的犯罪嫌疑人。让人感到荒谬的是，为了逃避打击，这个赌场竟是在浦江镇沿黄浦江边的树林中搭棚，流动开设，有专人负责接送。“这样隐蔽的场所，如果不是依靠群众的力量，日常检查很难发现。”张斌斌告诉记者，随着线索迅速查证，对群众有所交代，有价值的线索就会越来越多，行动以来，闵行警方已先后接到涉及非法娱乐场所举报线索436起。

在此基础上，闵行警方建立了一套针对娱乐场所的分级预警平台，对各类娱乐场所实行“积分预警”制度。治安警情、检查情况、市民举报等都会加分或减分，一旦达到预警线，公安部门将立即采取行动。

141家问题场所业态嬗变——

打击犯罪同时听取居民需求

航华路93号，一家普通的生鲜蔬菜店，家住航华二村的王先生是这里的常客。

“以前我也是这里的‘常客’。”王先生告诉记者，过去这里是个地下赌博游戏机房，王先生的儿子经常偷溜去玩，一家人担心不已，常常上门寻找。公安部门取缔这一非法场所后，联系房东告知出租给非法经营者要负的责任，还邀请居民参与监督。“赌博机房变成蔬菜店，既不担心儿子学坏，也方便了居民生活。”

类似以网吧、游戏机房或棋牌室为名，夹杂着赌博活动的场所，航华地区以前至少有9个。社区民警吴荣告诉记者，违法场所查处后，通过对房东的告知，镇政府的介入协调，同址上已经开了3家蔬菜店，2家洗车店和2家餐饮店。

这样的例子在闵行区有不少。昨天下午，记者随古美路派出所社区民警王海涛来到古美路505号。这里是一家水果店，不少居民正在选购水果。正在挑选菠萝的郑阿姨告诉记者，这原本是家“不二不三”的按摩店，常有一些穿着暴露的女子进进出出。“改成水果店，大家都很欢迎。水果品种很多，不用跑几条街到外面去买了，拎回来重得要死。”

据王海涛介绍，水果店的原址是一家名为“黄金海岸”的涉黄按摩店。警方查封后，除了将2名涉嫌卖淫嫖娼的组织者刑拘，还传唤了房东。房东吴先生从福建来沪做生意，平时只管收租不问经营。被警方告诫后，才认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此后，王海涛通过走访社区群众了解到，大家都希望周边开家水果店或一些有点档次的饭店。房东吴先生得到这个免费的“市场调查”喜出望外。果然，底楼的水果店一开张就生意兴隆，二楼的“澳门豆捞”火锅店也已在装修之中。

为了让更多的房东有所警惕，闵行警方还会同检察院、法院加强法律研究，加强了对房东的劝诫和处罚：第一次查处书面告知，第二次依法追究责任。截至目前，闵行警方已先后劝诫房东300余人，追究房东法律责任12人。

在此基础上，警方通过主动引导一些非法娱乐场所的物业持有者，听取周边小区居民的实际需求，以增加居民生活便利性为前提，转变经营业态。据统计，目前闵行区已有141家被查处的“黄赌”场所成功实现业态转变，转变率接近四成。（新民晚报首席记者 潘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