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尔克》让诺兰猛然回到人间,但他依旧拒绝与时间和解。他亲自操刀的剧本,选择了陆、海、空三视角交错推进,这看似一条时间线上的三个平行空间,实则是个障眼法。一如字幕交代,陆上一周,海上一天,空中一小时,三个视角三线交织,却是三条不等长时间线的交互。以海上一天的时间线为例,既要完成空中一小时交互,还要实现陆上一周的交织。陆、海、空既有三个主观视角的切换,又互为客观视角勾连,此间因为时间线长短不一,又演绎出时空的倒错与绞合。看似简单的叙事,其实暗藏着诺兰惯常的时空魔术。
当然,这些不过是诺兰的小情趣,真正让《敦刻尔克》如锥之处囊中的,是诺兰的冷观与克制。小船主道森的原型查尔斯·莱托勒身份按下不表(他不仅是一位“二战”飞行员烈士的父亲,还是真实版泰坦尼克号幸存的二副),道森与颤抖的士兵之间本可以更加激烈的冲突按下不表,希特勒为何止步等上层建筑的问题也统统按下不表。其结果是,它既没有像《拯救大兵瑞恩》那样的人道命题可引爆,也没有像《血战钢锯岭》那样的血浆四溢可饕餮,甚至也没有《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的观照与反思,影片不仅显得平淡,似乎还有点不那么好看的嫌疑。
在此可以确认的是,不是所有的电影都是用来谄媚观众的,尤其是诺兰的电影。诺兰只是把几个时间线上关于“死”的主观视角一一呈现出来,最后交织到一条可以寓意为“生”的小船上,全片从头到尾不煽情、不介入、不挑唆、不探讨,变本加厉地体现出诺兰对“时间主观性”的癫狂。故事里有的,只是几个简单的符号,我们可以明确称他们为逃兵(陆军)、英雄(空军)和天使(平民船主),战争不再以成败论英雄,而是回归生死,在死面前,生是最大的胜利。
正是诺兰罕见的冷观和克制,让《敦刻尔克》保持了对历史的悲悯与敬畏,让影片的主题更加深邃与深远,让它在众多战争片面前显得别有建树。《敦刻尔克》不是最典型的诺兰作品,但诺兰依旧是诺兰,他依旧拒绝与时间和解,拒绝与世俗的大多数和解。